茶半壶

爱鸣佐的咸鱼。想看MA。

【鸣佐】溯洄二 海底孤树整

(一)

 

木叶丸没事的时候,经常来书店转悠,他一身黑西装,又戴着墨镜,看上去生人勿近的模样。看店的小姑娘被他吓的够呛,姑娘叫萌黄,鸣人喜欢叫她小黄,萌黄最不爱听这个称呼,因为这个名字听上去像是一只汪。老板是爱失踪的老板,萌黄已经习惯了,但是最近这个经常出现的黑衣男人吓着她了。这看上去就像是抢劫的来望风一样。

鸣人回来的时候就收到了一堆的抱怨:“老板你还知道回来,我都快要报警了!”

他打了个激灵,原本疲惫的精神一振:“怎的。”一边说一边寻思该不会要告他一个私藏文物罪啥的可不是好弄的,这么说起来也差不多得清理下二楼了……

待听了萌黄的描述,他倒是笑了,放松下来:“没事,认识的人,他来找我的。”

“那您也不会和人说一声不在。”

“……那我下次说。”鸣人不欲多说,随口应付了就想上楼休息。萌黄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将鸣人打量了一下,认真的问道,“老板,你看上去像是需要医生啊。你……”

“你再不让我去休息的话我心情会很不好,我的心情等于你的工资。”鸣人止住步子,回身微笑着说,“你觉得呢,嗯?”

“……您请。我先下班了。”

萌黄骑上她的小自行车拐了个弯又遇到了那个黑衣男人,她想了想,凑上去道:“喂,我们老板回来了。你下次要找他,不要再穿成这样了,太吓人。”

木叶丸目送完这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姑娘离开后,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在二楼的鸣人探出头来,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木叶丸,一笑。他这时刚冲完澡,换了身衣服,头发还没擦干,见到有客人来,先放下了手中的毛巾,去泡了杯咖啡,等到木叶丸上楼来的时候,他正好把咖啡搁在了茶几上,冲这半大小子微笑:“坐。”

虽然这不是木叶丸第一次来这书店,却是第二次见鸣人。他还是有些紧张。

“听萌黄说你经常过来,找我有事?”

木叶丸将手指交叉在一起,动作幅度很小的搓动着:“没事。”

鸣人见他紧张,也不点破,只是很自然的将咖啡杯往他面前移了移:“我出门了,一般我出门,总是会很久。你要是有事找我,就要提前说。”

“我没有事。”木叶丸又强调了一遍,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皱起了眉,评价说,“还是茶更好喝一些。”

鸣人笑了:“我忘记了,我还以为小孩子都喜欢喝咖啡。日向是喝茶的,但是你这么小,不要学他一样老成。”

“我不小了,我……我来是因为……”

大概是要为自己的拜访找个借口,木叶丸支吾了半天,灵光一闪,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说:“我是想请教一下九爷,这镜子是真是假。”

鸣人只看了一眼,说:“地摊货,你拿来送姑娘的?”

太明显的借口,木叶丸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鸣人哈哈笑着擦自己的头发,说:“你想过来,不必找借口。若说识别文物,日向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不懂的。”

木叶丸游移着眼神,瞥到鸣人露出的手臂上的伤痕,心里暗道,这样深的伤口,简直像是把手臂割断了一样,也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这样说着,也就这样问了。鸣人见他眼神惋惜,温和的将袖子放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你庆幸人还活着就好了。”

“日向的身上也有好多伤口。”木叶丸说道,“我觉得这是男人的象征。”

“可他从来不许你参加什么危险的活动,你很遗憾?”

“是。”

“你太年轻了。”鸣人摇摇头,温和的注视着这个尚未经历过坎坷的年轻人,虽然他自己的年纪也不是十分大,然而他这些年所经历的,却是够寻常人仰着脖子望几辈子的事了。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外,玻璃窗倒映出他的身影,流露出浓浓的厚重感。“生死交加的追逐,并不是出于刺激,很多时候是不得已。一个人只有知道自己追寻的是什么,他面前的选择才变得有意义起来。至于年轻人的寻刺激,不过是尝鲜罢了。”

木叶丸刚要说些什么,就见鸣人神色一凛,回身朝他扑过来!木叶丸脑袋嗡的一声,只听到玻璃炸裂的声音,鸣人早在旋身之时一脚将面前的茶几掀起来挡在身前。脑中只空白了一瞬间,多年训练出来的身手在危机时刻派上了用场,脑后生风之时,木叶丸并没有往后看,却精准的抓住袭来的一只手,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人反扭在了地上,骨节错位发出“咔哒”一声。一把枪滑到了他眼前,杂着鸣人一声短斥:“捡起来!”

方才还觉得危险是男人本色的半大男生摸起枪,激动的手都在发抖。在他制服一个袭击者的时候,鸣人正和两个人在缠斗,木叶丸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鸣人利落地用一把银刀将人钉在了地上,眉间狠厉,不带丝毫犹豫,哪里像一个温和的书店老板。

木叶丸看的有些心惊,却是装了消音器的枪响,闷闷的一声接一声,他仓皇间就地一滚躲在沙发后头,就地取材摸起方才鸣人递过来的枪,咬牙还击!两声闷响也不知打中没有。神经紧绷间身后传来呼气声,木叶丸反身就是一枪,鸣人险险避过,张口就骂:“要死啊!”

“……”

“走!”鸣人抬脚将闪过来的敌人揣倒在地,拉响了警报器,这不吵不闹的地方很快就响起了警笛声,拉的长长的,尖利的回响在空中。木叶丸匆忙间打了个电话,在他们从后头逃出后没多久,就来了辆车作接应。两人甩开身后追兵上了车就跑。司机回手对着身后追兵就是一枪,也不知打中没,但确实有人倒下来了。

上了车,鸣人就懒洋洋地撸起了袖子,转了转脖子:“明天电视台要报道了,某地一书店遇到持枪抢劫案。哦,我得给萌黄打个电话,让她最近不要来店里了。”

方才他交手了至少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死活不知的被他钉在了地上,而鸣人除了头发蓬松着乱了些,气息却丝毫不变。木叶丸偷偷瞟他,脑中不时划过他方才狠厉的神情,就觉得无法将那时的鸣人同现在那幅一脸心痛的小市民样联系起来。

他问道:“你不是说你不杀人。”

鸣人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有些吃惊:“我什么时候说过?”

木叶丸道:“你之前讲卡卡西的故事时,说不接杀人放火。”

“不接。不是不做。”鸣人看了他一眼,说,“非我所愿,身不由己。”说着他又很扫了木叶丸几眼,自己在那里嘀咕,“宁次教出来的小子,居然没摸过枪。”

木叶丸只听说九爷的名声时,以为他是如何凶神恶煞,杀人如麻。后来见了鸣人后,便被他年轻的表相欺骗了,忘记了曾经道上的人听说九爷的名声是如何避之如蛇蝎。然而如今他又再次想了起来,终于将九爷和鸣人划上了等号。自然他是不会知道的,九爷不杀人。

车辆一路疾驰,正当他们安心的时候,司机却是一个急转弯。鸣人脑袋重重撞到了车门上,一声靠咽在齿间,不知何时旁边蹿出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来,砰的一下撞到他们车上,撞的车身重重一歪,轮胎在地上打磨发出刺耳的吱鸣声。一个戴着墨镜的黑衣人从副驾驶座探出一只手来,一枪打在了鸣人旁边的玻璃上。木叶丸毫不含糊,天窗一开,整个人如鱼一般滑出去,随手两枪,精准的打在了对方车子的轮胎上,车身打了几个转,幸得这边的司机技艺高超,油门轰鸣一声踩到底,远远将那辆打滑的车子甩在了后头,哪管你气急败坏。

司机将他们送到了日向大宅,城里相对安全的地方。如果连这里都不安全了,大约外头也没什么可以避风的地方了。鸣人下车后直奔大院,口中嚷嚷喊着宁次的名讳。

宁次在打拳。他总能将一套要人命的拳法打出八卦的优雅出来。

“宁次,你可坑死我了。”木叶丸跟在鸣人身后,听他揪着宁次的衣领指着自己说,“你怎么不说这小子有这么大的仇家呢,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什么?”

木叶丸指着自己,一脸的愕然,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仇家呢。

“喂,小子。”鸣人挠了挠头道,“你那地摊货在哪里买的。”

木叶丸掏出那面镜子,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出奇特的地方。但他还是老实回答了:“地货街上。一个老头子卖的。”那老头卖很多小玩意,看上去年纪十分大。他当时正在怀念自己的爷爷,一时心有所触,就将那老头的小玩意都买了下来,让人回家了。别的东西他没要,就留了个镜子,只因这镜子花纹有些奇特。

“可你不是说这不值钱。”

“你那镜面是不值钱,那框却值钱的很。”鸣人叹了口气,转头去看日向,“你既然早知道这镜框是从那里出来的,却放任这东西留在这小子身上。你是在害他,还是在害我。”

日向宁次装糊涂,收了拳势,让管家去备些茶点,自己领着鸣人进屋。木叶丸有些踌躇要不要跟进去,正要抬脚时,却被宁次拦下说:“你去反省。”

日向宁次不让人做的事,恐怕还没有人能违背他的意思去做到。木叶丸懂这个道理,可他不甘心,便站在那不动,好在鸣人朝他挥了挥手:“乖,回头哥讲故事给你听。”

日向目送木叶丸不情不愿的离开,朝鸣人看了一眼,才说:“他倒是倔,比你那时犟。”

“你不要胡说。我一直很善解人意。”

“把我家都拆了的人不要说话。”

鸣人一把将衬衫脱了下来,光着膀子,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的手臂,嘟嘟嚷嚷的说:“不说话就不说话,你不要开口求我。”

“我求你?”宁次哈了一声,有些可笑,“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自然他也看到了那道深的有些狰狞的疤痕,移开眼,说:“你要是想要去疤的药,我倒是有,包你满意。”

“哦,鹰那里拿来的?”鸣人抬起眼,“你们不是不对付么。”

“交易而已。本来也没说当朋友。”宁次从医药箱中摸出个小瓶子朝鸣人丢过去,又被鸣人抛回来,“不要。我要留着记号,方便讨债。”

他龇牙一笑:“万一人家不认账。”说着他把脖子上的挂件取下来,扔给宁次,“放你那里,等我回来问你要。我怕弄丢了。”

宁次皱起眉头,又扔回去,他最不爱收这种东西,搞的人见不到似的。

“这么多年你上哪没带着,怕丢个屁。自己管。”

“不一样。”鸣人四处瞄了瞄,精准的找到了摄像头的位置,朝那咧嘴一笑,一件衣服就抛过去盖住了镜头,他还想找窃听器,被宁次几句话拦住了。“要在我宅子里留下窃听器,我怕早死了多回。还有脸混什么。”

宁次这样说,鸣人自然信。他大步走到沙发面前,一脚跪上去。他脖间的挂件可以从中间打开,一开,就露出了里面的物什,是个圆球,鸣人从旁边桌上拿了瓶水,冲上去,使劲揉搓了两下,逐渐显出那圆球的本色来。莹润润的,闪着光泽。

等它被水冲洗出本来的面貌,若是有识货的人见了,就要大吃一惊。木叶丸恐怕亲眼见到也不会晓得,这块石头,就是鸣人口中在地底下挖出的那一块。原来在鸣人的故事里,这石头是被佐助抢走了。但最后鸣人被推出暗河时,又被佐助将那石头渡到了他口中。神话中有种珠子,叫避水珠,鸣人没有听过,然而那颗珠子,确实像有那样的攻效,含在嘴里下水,就像在空气中一样自得。

稀世珍宝不止是这颗珠子,更是当时盛放珠子的那根石柱,只是鸣人当年拿走那柱子后,石柱就崩塌了。等到那石柱碎片流传于世时,鸣人才知道这东西原来很麻烦。

 

(二)

 

十年前的一天,那是在中午,骄阳似火,炙热的烤着大地。土地被烘烤出的龟裂开来,从高空望去就像是个大龟背。这里是没有人烟的戈壁。信号达不到的地方,地上躺着一个人,被太阳晒的几乎要晕死过去。那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发色不输阳光。他痛苦地闭着眼,嘴唇干裂,如果再没有一滴水滋润一下他的喉咙,恐怕他就要化作这大地的一堆焦骨。

远方蔚蓝的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像是一只鸟。离的近了,隐约有轰鸣声传来才知道,原来是一只铁鸟。直升机发现了地上的目标,在空中盘旋着。风力卷起地上黄土,沙尘纷纷扬扬。有一个人顺着绳索滑下来,走到鸣人身边,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拍拍他,得不到反应。他将鸣人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找不到什么东西就放弃了,抬头朝上面喊了几声。上面丢下个背包。那人将背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瓶水浇在鸣人脸上,又抖开一个军绿色的塑料毯将人从头到脚包起来,全都弄完了,他站起身,直升机上又垂下一根绳索,他信手一攀,上面便有人将他拉上去了。

轰鸣之声渐渐远去,得到了阴凉之意的鸣人迷糊地睁开眼,只以为自己是临死关头得来的错觉,才会在空中见到一架直升机。他下次再醒来,便将意识朦胧时的记忆忘光了。

鸣人呆呆坐在地上,只看到暮色起,地平线上染着橘红色的光芒,却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记忆仿佛断层在跳入湖中之前。这偌大的平野之上,只有风声陪伴着他,他将身边不知哪来的背包打开来,里面有几壶水、指南针、地图、压缩饼干……

这个绝处逢生的小伙子盘着脚,抱着背包发了会呆,这才站起来。茫然四顾,身影萧瑟,不知何去何从。人啊,毕竟不是飞在空中的鸟,没有翅膀,只能拖着双腿去寻找生命的方向。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也不知道地下的那些人是死是活,现在只能靠自己。寻找公路的过程是鸣人尝到的第一份艰辛,却不是他日后经历的最后一份。然而直到他成长为九爷为止,鸣人在做事的时候,永远记得头一回无措的心情,他再也没让自己无路可走过。

身体困顿的不像是自己的,公路的影子却是连毛都没有。纵使鸣人一向乐观,此时此刻也难免心生绝望,他摇了摇水壶,打开来,又抿了一口,将剩下的水小心保存好。地图是经过人标识过的,有捷径,可以让人尽可能以最快的路径到达有人烟的地方,如若不然,光凭脚,恐怕要花费上许久的时间,才能去跨越这车行进过的距离。当然前提是你得活着。

十九岁的鸣人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不信命,不信天不信地,只信自己,就着指南针辨别了一下方向,继续走,一边走,脑中一边回想着佐助清冷的眼神,师父温情的话语,仿佛那就构成了他坚持下去的动力。确实是漩涡鸣人命不该绝,两个小时后,一队无意间经过的探险旅行队诧异的看着一个年轻人拖着一个包,头上扎着件衣服,步履缓慢的朝他们走来……

 

他走了六天,五个夜晚。

地上升起了篝火,帐篷被人支起来,火光映红了年轻人傻傻的笑脸,他披着探险队员给的衣服,小口的喝着白酒,被好奇的人围起来追问探险的事迹。那队里大部分是在校的学生,跟着老师出来做课题的,对神秘的无人之地十分好奇,仿佛那里是世外桃源一样,听着鸣人说晚上睡觉会遇到蝎子蜈蚣之类的毒虫,又说神奇的石阵地貌,感觉很是新奇,一个个露出神往的目光,好像那是什么有趣的事。鸣人看了他们一眼,并不觉得拿生命在博的事情很有趣。他觉得那些人说羡慕神往,只是因为没有体会过生死加交的恐惧。

 

钥匙被扔在桌子上的声音打断了鸣人的沉思,他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用眼神去询问了一下对方。日向对着镜子系好领带:“车留给你。我有事先走,你自便。”

这里对鸣人来说就像是第二个家。熟门熟路连声谢也不用道,鸣人屁都没放一个,只挥挥手示意对方快滚吧。除却保镖,这大房子中就剩下他一个人,坐没坐相的倚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听着“你爱不爱我”这种背的出的老梗。桌上摆的牛奶,他总是喜欢喝牛奶,还能把奶喝的像酒一样的高调。他以为只是他一个人,谁知道并不是。

电视机突然花屏的时候,鸣人神色不变,一只手却悄悄探到了沙发垫下,摸到了一把枪。

宁次这里的保安系统是无坚不摧的,但凡事都有意外。电视花屏过后,出来了一个人,既然如此正大光明,鸣人反而放轻松,靠在沙发上,抽出一只手来。那是一个老头子,当然当然,并不是卡尔。这十年间,鸣人是没有再见过他。可能被埋在地底了吧,又或者去哪里再追寻着长生不老的梦。那是一个戴着面具的老人,他露出的嘴唇冲着鸣人比划了一个口型,鸣人看到他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人遥遥望着远方,侧对着镜头,他额上的缎带随风飘舞,跟他的主人一样捉摸不定。

哦,有意思……鸣人放下奶瓶,擦了擦嘴角。

 

门被人敲响了,随着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木叶丸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书店的小老板毫无形象的看着电视上放着的卡通片,听见他进来,只给了他一个眼神,笑嘻嘻说:“拿瓶奶,谢谢。”

 

木叶丸打开冰箱拿了瓶酸奶递给鸣人,他在侧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这里的管家对他很客气,远远看到这两人像要谈话的气势,体贴的备了些点心端上来,临出门的时候还把门带上了。门外的保镖站的笔挺,目不斜视。

“好了,让我想想该说些什么。”

见这个架势,鸣人倒笑了。他挠挠头,有些苦恼,难道又是讲故事的节奏?这孩子好奇心还真是强,在日向这里怎么就没学会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呢。反而是生了偏向虎山行的胆子,真不知道是好是坏。木叶丸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仿佛能看到他内心的吐槽,淡定说道:“您可以认为是生在骨子里的。”

“……”鸣人喝了口酸奶,被酸到了,他还是更愿意喝鲜奶。好吧,既然这样,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给木叶丸倒了杯奶,推到他面前,“今天想知道什么?”

木叶丸可能是从日向那里知道鸣人这个人实际很好相处,他无意识的搓了搓手,想了一下,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有些大男孩的天真:“就从上次那里接下去吧。我想知道,后来您有见过佐助吗?”

他本来想问的人还包括对方的师父,还有他的爷爷。但欲速则不达,凡事总得一桩桩来,总不会漏掉的。而且起码他能确佐助没死,不至于戳到别人痛处好教人难过。

鸣人乍一听到佐助的名字,条件反射般的换了个姿势,这是在意的表现。他微笑着,也没说不可以,只是,这得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呢。他在茶几下面摸出一盒烟,从里面抽出一支,点了却不抽。烟雾袅袅,遮掩了神色。“就……从头说起吧。”

 

这青春的岁月啊,十年前如果一个孩子呱呱坠地,此刻也机灵的可以上树演猴子了。

 

鸣人借助探险队的帮助,回到城中租住的小屋时天色已经很晚。他内心十分疲惫,大脑处于放空的状态,但就在他要打开门的时候,仿佛是动物般的本能让他察觉到了危机。

鸣人一个莫名的激灵,浑身都清醒了,他神色不变,握上门手把,另一只手抄起了楼梯间的笤帚,笤帚柄是不锈钢做的,十分的坚硬。

几乎是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的瞬间,他一把甩下背包朝那人劈头盖脸的砸下去。背包被人用手臂挡开,露出了脸。鸣人一看到这张脸,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浑身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凝聚到一点,笤帚在手里转了一圈凶狠的朝那人脑门上抽。卡卡西被这种狠意激的心惊,一时竟除了防御忘记反抗了,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手都快断了。

他腰下一低躲开鸣人气势汹汹的一记下劈,大约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我是真的,我是真的!鸣人!”

鸣人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发红,一招狠过一招朝卡卡西身上招呼,全是死手。如果是十年后的鸣人,或许卡卡西只能狼狈逃窜,然而此刻的鸣人毕竟稚嫩,他经过长途跋涉,生理上吃不消,加之全凭意念在揍人,很快被老狐狸抓到了漏洞,一把被卡卡西拧过手臂背在后头压在了沙发上。卡卡西费劲的按住人,嘴里机关炮似的连表忠心,他这辈子估计都没这样勤快的说过话。“是我,我是真的,我是在码头上被调包的。假的卡卡西取代了我。我知道你师父最喜欢女人,大胸的!对不起鸣人,对不起!”

这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鸣人大口喘着气,浑身都在哆嗦。他脸上又似汗又像是眼泪,糊的人看不清楚,嘴唇哆嗦着要说什么,颤抖着话不成调。肌肉在叫嚣着酸意,一颗心像被醋酸腐蚀成了泡泡。他哈了口气,眼角不知为什么有泪流下来。

卡卡西察觉身下人失去了反抗的力道,松了口气,也渐渐放开了力道。这个半大青年一得到自由,把手遮在了脸上,趴在沙发上,呼吸一声重过一声。卡卡西沉默了一会,给他递过几张纸巾,干巴巴的安慰:“……别哭了。”

“没有。”

鸣人也不想这样丢脸,但他想到最后湖中那同师父别无二致的面容,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黑衣人是不是师父,那幻觉之中嬉闹繁华的村庄,从他面前走过的金发男人,还有最后推开离开的佐助。乱七八糟的影象充斥着大脑,不知为什么就让人眼泪一串一串,想要开口说话,却是瘪着嘴无声的嚎啕。卡卡西看他一脸茫然,眼神无辜,嘴巴却张的大大的哭得有点蠢,不知为什么,心里一软……突然觉得非常的好笑。

他苦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侧过脸看了一眼哭的乱七八糟的半大孩儿,看一眼笑一次,终于憋不住笑得咯咯咯咯如同母鸡下蛋一样,不可自抑。

其实鸣人只是精神上承受不住,压力通过这样的方式渲泄了出来。此刻听到卡卡西如同母鸡下蛋一般的笑声,自己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吹了个鼻涕泡泡。

……这大约就是他的黑历史了。

 

倒不是卡卡西如何让人信服,实在是此刻的鸣人无心无力却辨析真假,他已无人依靠,只要能有个线索摆在他眼前,就算明知刀山火海,他也只能照跳不误了。

卡卡西很忙,匆匆忙忙安顿好老友的徒弟,就不得不做自己的事去了。鸣人在租的小屋里过了安静的几天,抽空将这个城市逛了个遍,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他在一家餐饮店找了份服务生的工作,赚点租房钱。

机会总是落在人面前的。总有那么些人注定着不平凡的人生。那天,心无旁骛的鸣人正等着一个很挑剔的客人点菜。他百无聊赖,一边嗯了又嗯,一边眼睛已经透过那玻璃窗去外面逡巡了。外面的路口正逢红灯,一辆SUV缓缓的停了下来,大约时间等得有点久,车窗被人摇了下来,司机往外抖了抖烟灰。他随意一看,正好和鸣人对上视线,两人都是一愣。

鸣人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炸的整个人都焦了。司机反应极快,一脚油门方向一转就要跑。

鸣人想都没想,拔脚就追。菜单打在客人的头上,惹的骂声一片。然而很快那客人就惊呆了,整个餐厅看着一个服务生像是嫌跑的太慢,动作流畅的手一撑飞过一张桌子,两三蹿就没了人影。客人瞠目结舌,问经理:“你们在拍戏?”

 

鸣人速度再快,又怎么跑的过车子。等他追到路口,那辆白色的SUV早溜没了。此刻绿灯通行,他在路上乱跑自然扰乱了交通秩序,避他的车子很快就堵作一堆,鸣人却对那些喇叭声恍若未闻。他皱着眉,快速地理着思路,他看到的那个人是鹿丸不会错。如果鹿丸活着,那丁次也活着,假的卡卡西也可能活着,佐助自然也活着。比起他这个白痴,鹿丸和佐助他们可以说是一条路上的人,对彼此的消息一定很清楚。鸣人冷静的将一条条线路码整齐,要找师父,先搭上这条路。鹿丸见他就跑,必然是心虚。

他要找鹿丸,现在,马上。

这样打算的鸣人在接到卡卡西电话的时候,是欣喜的。现在的事情是这样的。卡卡西接了个活,保护一队专家去海里寻找一个古迹。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潜水而已。因为专家聪明的是脑子,野外生存却是个问题,所以才找一些有特殊技艺傍身的人当保镖。说到古迹,鸣人就想到了那地底下的村落,和那片神秘的湖水。加之想寻问卡卡西关于佐助的事情,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下水?火海他也照跳。

专家的年纪有点大,为首的是一个叫猿飞的老头,看别人对他的态度,应该是权威人士。还有个女教授,叫红豆。大家都换好潜水服后,她一出来就得到了一片赞赏声。红豆视若不见,做了会热身运动,先下水熟悉了一下感觉。青涩的鸣人沉默的看着男人们吹着口哨,摸了摸鼻子,不过是一个曲线很好的大姐有必要这样?

出行的保镖除了卡卡西,还有一个叫阿斯玛的男人,身材魁梧,留着一小簇胡子,面相看着倒不坏。“三个人够了。红还没来。”阿斯玛这样说着,不错眼的扫视了一圈鸣人,他说的三个人并不包括这个半大小子,“如果要带徒弟的话,我个人不建议。”阿斯玛指了指浅水区,调侃道,“或许小朋友可以去那里等我们。”

卡卡西并不反驳,他只是笑眯眯的说:“如果女人也能下水,我们这半大小子,起码能抵一个半了吧。”

阿斯玛不生气,他只是说:“你要庆幸红和红豆不在。”这样说着,鸣人看他比划着用手划过脖子,“恐怖的女人会把你咔嚓哦。”

趁他们各自整理行装,卡卡西把手按在鸣人肩膀上:“你确定你会下水?”

“不会。”鸣人很镇定的答着,他看了看腕上手表,“所以我们还有半小时的时间,你可以教我,走吧,卡卡西老师。”

“……”也是输给这家伙了。卡卡西拉了拉面罩,有些无语,开始反省自己带个毛都不懂的孩子是不是正确的决定。应该没什么。如果这次顺利帮猿飞找到古迹,搭上业内权威人士这条线,以后做些事会方便很多。

他们上了租的船,出了海,本来租船出海的范围是要有限制的,但看这一帮人衣冠楚楚,给的钱又不少,船家倒也莫名其妙听话走得远远的了。这不,一眨眼,人没了。

离东海海岸入有个岛,船家见到他们往那开,只当他们去岛上玩。那岛有一部分被人开发过,临近休息的船只也不少,他没有多想,又去做别的生意。

头盔、输气管、应急气瓶、潜水衣、腰铅、靴和脚蹼,没有通讯设备。卡卡西先和随行的人员下去,去探测一下方位。鸣人听猿飞给学生做介绍:“这下面就是我们上次发现断裂石柱的地方,离海面还算近,按理说,如果有人来潜水,也可能遇到过。”

鸣人现在一听到石柱整个人就精神起来了。他转头去看猿飞,这个老教授正在讲解这片可能古迹的历史,如果那是真的话。“按目前推断来看,我们现在发现的石柱应该是一个广场,雷达显示这块建筑面积很大。”

“欧式风格的教堂?”随后那名学生被别人取笑了,他涨红了脸,辩解道,“文化上的交融也是有可能的。或许只是书上没记载呢,你说是不是,兄弟。”

他问的鸣人。鸣人无辜的望着他,低下头:“没上过学,不懂。”

“……”

 

雷达被放下去先进行勘测,鸣人是个乡下小子,他站在一边,瞪大的眼睛充满了对那电视屏幕上显示出的海底世界的好奇。这片海域不深,属于浅海区,地底下的淤泥可能被之前的暗流冲了开来,深埋着的残垣断壁露出来,鸣人突然想到电视上偶尔看过的东西,偷偷问卡卡西说:“我以前见着遇到这种情况是不能私自挖掘的吧,好像要上报的。”

卡卡西眼睛依然看着那屏幕,懒懒的问:“你见到他们挖了?”

“……没。”

猿飞聚精会神的看着勘测画面,等那镜头转到石柱背后,站了起来,说:“这个地方也不是第一回来了,我们先下去探探路,有谁要一起的?”

同行的男生说要一起去,女生先留在船上,红豆照管他们,红和他们一起下去。自然卡卡西和鸣人也入水。几个人准备了一番,依次进入海中。猿飞几人游的很快,卡卡西在前面开路。鸣人是个新手,只能尽量跟在他们后面,以免掉队。

海底世界很神奇,水面碰及到皮肤,能感觉到温柔的触感,波纹在脸颊边划过。鱼是有的,只是地理位置和水深的缘故,并不像电视中那样海水清澈动人,也见不到很多的珊瑚和色彩斑斓的小鱼。呼吸器中的泡泡一串一串,鸣人嫌它有点碍人视线。

卡卡西游了会,时不时回头望望那个慢吞吞的小子。他们很快就到了石柱区,几人停下来,在附近搜索着,几个学生轮流上去触摸着石壁。鸣人在不远处观望,心中只是觉得无聊,一根埋在水底不知道多少年的柱子而已,或许只是过往船只扔下来的。他晃动着四肢,见卡卡西朝他招手,就又过去了。那根柱子露了一半出来,几个人合力去试着挖淤泥,刨了一段,发现这剩下半根柱子其实很深,最大的可能是那柱子斜下去的角度大。

  • 鱼从鸣人眼前游过,吸引了鸣人的注意。他有点想把它抓来吃,直接咬在嘴里,可能是腥的,但味道一定很鲜。那头几个人在四周转了一圈,甚至有人从海底的石头那穿了过去查看,几个学生率先待不住了,要去扩大范围查找。猿飞和他们比划,安全第一,岸上见。这么一说完,几个人就像分散的鱼群,嗖地就没了。

等人都走光了,鸣人却被那露出的石柱吸引了注意力。他凑过去仔细观察,或许是光线的缘故,柱身泛出玉的光华,鸣人试着摸了一下,没感觉,毕竟隔着手套。也不知看了多久,他才发现周围都没人了。想了想,鸣人决定先回到船上,在海底找人是不明智的。他可以先上岸去看那个小视频。

上去时才惊讶地发现,几个学生都上去了,卡卡西也在。卡卡西看到他也很惊讶:“教授呢?”他惊讶,鸣人就更惊讶了,他一边上船,一边说,“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没有。他让我去照顾几个学生,正好经过你身边,看到你在那看石头。他就和你呆一起了。怎么你们没遇见?”

“……”

一堆人四目相对了一会,没人说话,阿斯玛说着就要下水:“我去找找吧。”

鸣人觉得奇怪,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看石头,而且只看了一会,中间没有人来过。但既然他们这样说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责任去找人的。“我也一起吧。”

“算了。”卡卡西制止了他,他一边重新戴好装备,一边说,“你留在这接应,我和阿斯玛下去看看。我们每隔半小时上来一次。”

两人像下饺子一样入了海。很快墨蓝色的海水就吞没了他们的身影。屏幕上的画面还停留在石柱那里,鸣人突然发现有个人影进入了画面,他叫道:“这不就是教授?”

学生纷纷探向前:“真的诶。”

“可以和阿斯玛他们说一声就好了。”

“真是的一大把年纪还叫人担心。”

红豆看了眼天空,突然道:“好像要下雨的样子,有乌云。”

海上下雨可不是好玩的,鸣人立刻抬起头,仔细观察天边,确实有点黑,他凝神望了会,回头建议道:“那不如我……”

“下去通知他们上岸”这句话压抑在惊呼中,他回头只看到刀光一闪,一张俏丽的脸露着微笑:“还是去死吧。”身子一痛,被人一推,随即被冰冷的海水包围。

哎……好像又中招了。

他反应快,避开了要害,只是被浅浅的划了一刀。身体的疼痛依然让他出汗。好在潜水的装备没有脱下来,还戴在身上。鸣人悲催间只在想,难道这回的卡卡西又是假的,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天涯沦落人。远处两个人缠斗在一起,看不清谁是谁。鸣人躲石头后观战了一会,确认了形式。显然阿斯玛想把卡卡西给干掉。

他偷偷绕到阿斯玛背后,水中混战的人很少能注意到背后的危险。卡卡西要是那么容易对付,早死了八百回,还用得着阿斯玛动手。他注意到鸣人的动静,会意地吸引住阿斯玛的火力,鸣人在旁边捡了块石头,嗷的叫一声冲上去往人脑袋上一砸……

“……”

水的浮力让这石头根本就没有用吧!

阿斯玛反手一刺,刀子在水中划出危险的波浪。鸣人眼疾手快抱住阿斯玛胳膊不放手,努力抢他的刀。卡卡西瞅准机会对着阿斯玛就是一拳直中面门。

把他气瓶挑了。卡卡西这样示意。鸣人待要动手却没忍心,这一犹豫,反倒被对方挑了自己的气瓶,完了完了完了。

卡卡西一看这下不好,使出绝杀,一个小擒拿制住对方双手,身子一转借力打力一个翻身双腿夹住阿斯玛脑袋,十字剪。鸣人没有氧气很快就无法呼吸了,只能松开手往上游。他心中担心卡卡西,却见对方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鸣人脚一蹬刚浮上水面旁边就溅了个小小的水花。

“……”

他嘶了一声又往水下钻,我靠,这是打地鼠呢。船上红豆拿着把小手枪正候着他,他一露头就挨子弹。但在水下也呆不了多久啊。这是要溺死的节奏?鸣人想着索性往远点游,游到弹程打不到的地方。这时一个黑影朝他快速游过来,手上拿着个氧气瓶,身后被人划了装备的阿斯玛穷追不舍。鸣人心想卡卡西这家伙挺能耐!卡卡西路过鸣人,将他一把拽了就跑。

两人也不知道游了多久,期间鸣人还上去换过气。身后终于没动静了。他憋不住气,这时下巴突然被人掰开来,一根管子塞到他嘴里。鸣人惊讶地回头去看,戴着面镜的人没理他,拉着他径自往前游。甚至到了一个岩洞,拉着鸣人就要往里钻。鸣人死活不想进。那人大概也憋气憋久了,直接把鸣人嘴里的管子抢出来,这下鸣人不进也得进,反正是个死。

好在进去没有很久,在鸣人肺里的空气吐光之前,他被人狠狠一拽,竟然出了水面,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呆滞的鸣人心头瞬间涌起一阵绝处逢生的狂喜!

“喂,你怎么知道这里……”

身边的卡卡西摘下面镜,露出一张年轻的脸。苍白的肤色,黑色的头发被水浸湿后贴在两鬓,一双眼睛清清冷冷,比海水还要冰冷。

“佐佐佐佐佐助哦?!”

鸣人简直可以用惊吓来形容。水面被他拍出一阵大大的水花,任是谁也不会想到身边本以为的熟人一下子变成了你可能担心过的生死不知的人吧!

然而给鸣人带来惊吓的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可以再蠢一点?”

如此的鄙视。

 

一根烟点完,故事却才讲了一半。木叶丸忍不住感叹:“所以,他是个神出鬼没的人?”

“是啊。”鸣人一手撑着脑袋笑,眼神不知道是望到哪里,看上去总觉得带着莫名的温柔,“一个神出鬼没的人,总是给我惊喜。”

 

(三)

 

似乎每一次的见面总是在黑乎乎的地方,噢,还有鸣人不喜欢的水。简直是有惊无喜。鸣人忽略掉心底里小小的雀跃,跟着佐助划拉到岸边,手一撑跃上去,哗啦带出一身水。

“你什么时候扮成卡卡西的?”

基于卡卡西总是被假冒,鸣人到了这地步心里实在惊讶不起来了。他仔细回想,却又觉得不对,定睛一看,佐助那身装备和他身上的不一样,说明不是同一套。脑中闪过摄影机中见到的黑影,莫不是那个才是卡卡西?佐助没理他。

卡卡西?大概还在水里和阿斯玛纠缠吧,谁知道呢。他只是顺路经过而已。佐助捋了把湿漉漉的头发,看了眼这个一脸莫名神色的傻小子,心中暗道,不管过多少年,有些人就是能一如既往的蠢啊。紧身衣还穿在身上,气瓶却被佐助拿下来了。这东西不方便接下来的行动。何况,从这水里出来,佐助可再没想过从这里出去。

鸣人头上的探照灯晃了他的眼睛,佐助手一伸把灯关了。

“……”正在观察地形的鸣人无语的把脑袋转回来,扯了扯嘴角,“大哥,很黑。”

“我看得见。”

“我看不见啊。”

认真摸着石壁的佐助回头看了鸣人一眼:“关我什么事?”

“……”

鸣人笑了,气笑的。到这种地步,他心中十分生气,但居然能心平气和的笑出来,真的是很矛盾。他手一伸扯住了佐助的腰带,半途被人钳住。

佐助冷眼扫了他一下:“干什么?”

“我看不见啊。”鸣人笑眯眯的回答,脸上没动静,手上却使了吃奶的劲从佐助手中挣脱出来眼疾手快一把扯紧了对方的腰带,手上因为剧烈的较劲摩擦的生疼,心里那口火气倒借此机会抒发了出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

佐助视线向下一扫:“你这样我不方便行动。”

鸣人眉毛一抬:“关我什么事?”

终于能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人家。这种感觉,真他妈的爽爆了。

轮到佐助笑了。这大概是鸣人见了佐助两次面为止,第一次见到他笑吧。虽然是在黑暗中,那眼里的波光粼粼却像是一池湖水被搅碎了一样,星星点点散开来。“我很快就让你知道关你什么事。”他笑着这样说。

短暂的聊天打屁后的结果,以鸣人捂着发青的下巴紧跟着佐助往那洞穴深处继续前进。被痛痛快快揍了一拳后的鸣人别提多酸爽。他虽然是经乡野中长大的穷小子,不过骂人的脏话并没有学到太多,村子里的人大概是见识也短,不怎么会骂。你行,你行,你可真行。鸣人这样气哼哼的笑着,抬高了下巴,咬着牙从缝里挤字儿:“隔壁王婶儿也爱这样揍她男人!您也爱揍,可真巧哦!继续?”

“你真是不怕死。”

深长且曲折的洞穴里,只有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尽头有风,吹在面上咸湿湿的,带着海水的潮气,身上的黏腻的感觉时刻提醒着鸣人他们现在在海底。呃,大概?依鸣人的脑袋,是不可能想象出在满是水的海底会存在一个有着空气的洞穴的。那么这个地方,又通往哪里,陆地吗?不然这空气从何而来。

佐助似乎很习惯在黑暗中行走,黑夜于他似无物。他轻巧地在这条长长的甬道中穿行。鸣人摘掉手套,一边走一边摸,触手皆是湿滑,像青苔。可能是经历过一次了,所以这回鸣人没空去展现他的好奇心,头脑放空的跟着佐助往前走,一个没留神砰的撞上了前面人的背。

不用佐助说,鸣人也听出来了。前面有人。在他们停止行动后,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杂乱,多,隐隐有光照过来。因为这条甬道是曲折的,所以只能是偶尔感觉到光线。佐助侧耳听明白后,加快了脚步。鸣人一只手一直拉在他的腰上,此刻佐助脚步一快,他差点摔个嘴啃泥,心里一边骂,一边跟着小跑起来。两人像夜行的猫一样,没发出一点声响在朝着前方的动静靠近。鸣人虽然人跟着佐助走,心里却也在打鼓。不知道前面是人是鬼,是敌是友。这会儿身上没刀没枪屁装备没有,万一动起手来,可得嗝屁咯。

佐助突然停了下来,差点又让鸣人撞个跟头。他不走了,也不知他怎么搞的,鸣人手上一空,再一看,就见一人影嗖嗖晃了两下,一个人头突然从上面垂下来:“上来。”

倒垂的头发,黑亮的眼睛,咸湿的呼吸。

鸣人心都被吓停了一拍,就听到佐助轻轻的说了这俩字儿,他感觉心才又跳起来。

我靠,这是要吓死人的节奏啊。

这个通道顶不高,也就两米左右,而通行的宽度,也就一个半人左右。成年男子足以借壁发力攀爬上去。问题是人不是壁虎啊,而且这这矮的地方上面爬两个人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吧,大家又不是傻子。佐助等的不耐烦了,一句话:“上不上。”

“上。”

好在鸣人小时候爬树爬习惯了,他试了试手感,左右借力,很快就把脑袋凑到佐助那高度了,稍微开了点灯,这才倒抽了口气,原来这上面竟像个睡袋一样,是有空间的,一个人平躺的位置,如果是两个成年人呆着,得侧着挤在一起。鸣人借机扫了眼周围的环境,有些像是在狭小的山洞中,周围的石壁上确实全是青苔,但是上面有了脚印。这脚印十分明显,如果有人过来,肯定能看的到。鸣人看到后,皱了皱眉头,那时佐助已经钻了进去在等他,见到他上来也不废话,直接探出身子要接人。对于鸣人开灯他倒没管。只从那睡袋中伸出手,让鸣人借力,脚先进来,人再慢慢一点点挪进去。两人瘦。鸣人进去后,发现这空间看着小,但竟然还能容人转个身子。佐助拉他上来后,整个人贴着石面,慢慢往里挪动,直到将头都藏了进去,一只手在身下摸索了会,搬出块黑乎乎的石头来,鸣人歪着脑袋看他弄。

一整一合,竟将那进口正好堵上了。

“……”鸣人顿时有些无语,骂道,“你这是早有准备呢?熟的跟你家一样。”

佐助朝他嘘了一声,耳朵贴在睡袋底部,底部正好对着下面的通道。“会闭嘴吗?”

再次被冒犯的鸣人怒了:“我操你……”

“他们就快来了我就问你闭嘴会不会。”

“……会。”

漩涡鸣人你是不是傻!被挤兑的无话可说的鸣人恨恨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十分的无语。

 

“再也不会见了。”

“什么?”鸣人晃晃脑袋,地方本来就小,他这一晃,不可避免的和佐助的脑袋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他歉意的看了佐助一眼,却又忍不住问:“你刚才说的啥。”

佐助声音都没有一声,整个人静悄悄的伏在那里,鸣人简直想伸手去探他鼻息。这一安静下来,自然那句话不像佐助说的了。在这样的环境中,鸣人几乎以为自己要幻听。眼前是一片漆黑,就算是睁大了眼睛,也是虚无一片,失明大约就是这样的感觉。身边的人安静的仿佛心跳都要没有了。周围的空间明明很小,恍惚中却一下觉得空旷起来。整个人像是浮在浩瀚的宇宙中,一个没有星光的宇宙。

“我不要离别。”

脑海中骤然响起这样一句话。这下鸣人确确实实的清楚,这并不是谁发出来的声音了,而是自己不知为何想到的。或许是电视剧的印象太过于明显了吧。他转过脑袋,往佐助那边凑了凑,凑了凑,又凑了凑。

“……喂,你没死吧。”

一口气吹在了他脸上。

佐助用这样的方法告诉这个傻小子自己还活着。他吹完气,觉得自己也变蠢了许多,不禁有些尴尬,继而恼怒。又暗自窃喜,还好这里漆黑一片。

得到了生命气息的鸣人这会儿功夫纯洁的很,又乖乖躺了回去。

固体传声。

耳朵下的石壁中,有一种很有节奏的声音传了过来。嗒,嗒,嗒,嗒。

听着像水滴,不,不是。鸣人屏气凝神,想到了女人的靴子走在地板砖上的声音,不不不,还是不像。那应该是更尖锐的。这种感觉,不如说像是脚掌全数拍在地上行走时的声音,鸣人想象了一下一个人的手,啪嗒,啪嗒,拍在地面上徐徐前行……

他被自己惊出了一身虚汗。娘诶……想哭。被自己脑补的不行不行的鸣人憋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准确无误的勾住了佐助的裤子,顺势摸寻到了对方的手,这下牢牢握在手里不松了。相比佐助手上的凉意,鸣人手心全是汗,都是自己吓出来的。

鸣人舒了口气,小小声说:“手借我抓会。”

“嗯?”黑暗中传来了疑惑的声音,旁边有人摸索到他脸上,两只手分明的捧住了他的脸:“我的手在这里。”

“……”鸣人心哐的一下,脑袋嗡一声炸开来,额角就流下了热汗。仿佛连脸部的肌肉都能感觉到脉博的跳动了。他咽了口口水,小心握了握手里那只手,感觉那手回握了他一下,而脸上两只手的触感依旧分明……

鸣人感觉自己真要吓尿了。他哆哆嗦嗦的松开手掌,感觉那手还用力握了他一下,冰冰凉的……旁边哼的一声,有人轻轻笑了出来。一盏小灯亮了起来,原来那小电筒被佐助咬在了嘴里,他抬起自己的手得意道:“吓你的。”

鸣人定睛一看,原来脸上那手的触感不过是一只手套罢了,方才自己握住的真的是佐助的手。他顿时悲喜交加。面上血色刷的又涌了回来。我操这早晚得心力衰竭。恶作剧成功的佐助关掉了手电,在黑暗中淡淡一笑,突然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蛮好玩的。岁月太长久,有意思的事太少,难得欢喜。

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鸣人濒临抓狂状态,这个家伙根本和之前就是两个人吧,啊?

倒容不得他磨着牙恨不能咬人一口皮肉下来,那嗒嗒嗒的声音却越来越明显,就像是那东西在接近一样,比起不靠谱的有人在地上爬行手掌拍击地面而出的声音,鸣人倒是想到了或许是他们现在正在躲避着的一群人正在过来。他听到喁喁私语声了。

好像是有人嘴里在嘀咕抱怨这样恶劣的环境,因为这通道十分的窄小,十分瘦的人可以并行,若是身材魁梧些的,就只能成一列队行进了。鸣人全被蒙在鼓里,他不知道下面有多少人,但他知道佐助知道。因为佐助正在数数。

佐助数数不发出声音,先前鸣人因为害怕,抓住了佐助的手,这会,他的手心被人有节奏的轻叩着。一,二,三,四,五……八。

八个人。敲击到第八个人的时候,佐助猛的攥紧了手心,鸣人的骨头发出嘎嗒一声响,他将痛呼声咽到了肚子里,舔了舔不小心被咬破的舌头,将佐助骂上了十回八回。

然而鸣人不敢出声。

因为他感觉到下方有人停了下来。 

“喔,有人来过。”

隔着石头听不分明人声,隐约有些熟悉。鸣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清楚的知道下面两个石壁上的脚印十分明显,有点脑子的人恐怕都会停下来察看,又或许是错觉,他仿佛都能感觉底下手电筒的光穿透了石头照射到了他的身上,而他现在笔挺挺的躺在这里,无所遁形。

底下的人走动起来,好像在勘察这块区域。“教授,我们还是先走吧。这里就算有人来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再耽搁下去……”

“你管这种地方来人叫正常?心真大。”

“连你都能来的地方,别人恐怕连鞋子都踏破了。”

被刺儿的人明显怒了,从他讽刺的语调中就能听出来:“您这么看不起我,就别跟着我。”

“路这么大你哪只眼睛看我跟着你了,瞎啊。”

“我操!”

“全都给我闭嘴。”

鸣人皱了下眉,这里居然会有女人的声音。他能想到的女人,恐怕就是之前在海面上差点将他当靶子打的红豆了,至于他们说的红,说起来,倒真没见着。鸣人生命中遇到的女人不少,还都是厉害角色,自然此刻他是不知道的。说起来,最厉害的那个正躺在他身边呢,虽然不是女人,虽然鸣人一无所知。

鸣人下意识之间,将手握的更紧,佐助动了下眼,他是个很能忍耐的人。曾经他在沙漠执行任务时,趴在沙中,顶着烈日,任由响尾蛇从身上爬过,也丝毫不动容。必要装死的时候,刀子刺到他眼睛面前他都不带眨一下。何况如今区区一只手。

底下的说话声停了,但是鸣人能从周围的动静中听的出来好像有人在敲击墙面,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几个人研究一会脚印,将视线往上抬去,不但敲了旁边的石壁,更拿棍子捅了捅顶。那位置若是看的见,必然是鸣人的屁股所在。

“这上面怎么藏得了人。”

完了。一听这句话鸣人心里头就一紧,就像玩捉迷藏一样,你藏在暗处时,清楚的看到有人逐渐怀疑到了你的位置,朝你逼近过来,而你无能为力,就等着他将你藏身之所的遮蔽物扯掉,将你大白于天下。他心口咚咚咚,连耳膜都在跳动。

“太挤了,你上去看看。”

随着这句话,底下悉悉索索的声音越发靠近了,鸣人额角有汗流下来,他超极想问佐助,你搬来堵门的那块是什么东西够不够大够不够厚够不够遮掩……

然而手电的光扫进来只是一瞬间。

随着亮光伴随清爽的风呼一声灌进来,鸣人的心一下就跳到了喉咙口,嗓子间仿佛有什么异物塞住一样,脑袋嗡的一声全身瞬间绷紧。然而下一秒有人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将腿压到了他的身上抑制他本能的弹跳……

耳中心跳如擂,他睁大的眼中倒映着外头探进来的一个人头……刺猬头,嘴里咬着手电筒,目光和两人侧过来的脑袋对视着。

呼吸是什么,鸣人已经忘记了。

“没人。”刺猬头扫了他们两眼,跟瞎的一样,视若无睹,取下手电筒,朝下面的人说,“上面实心的,就一个小坑。”

“犬冢,你不会是耍花样?走开,让我来看。”

被叫作犬冢的男人听到这句话,人没有下来,利落的抽出腰间的枪砰砰砰朝里头甩了几发子弹:“子弹是乱飞的。你要再不信,可以自己上来。”

说着他动了动身子,轻松的落到地面上。原来他是顺着之前鸣人留下的脚印攀爬了上去。狭小的空间中枪声显得尤其响,早在犬冢拔枪时下面几乎是瞬间就响起了一片子弹上膛的声音。草目皆兵。有人按住了几乎要暴走的手下:“够了。自己人,别闹。”

说着又好言安抚一脸不爽神色的犬冢牙:“先生不要生气,学生不懂事。”

鸣人保持着被佐助捂住嘴压住腿的姿势动都没动,眼珠子也没转一下。直到此刻,他才极轻极慢的呼出了一口气。天知道刚才牙开枪的时候,他人还在这里,神思恐怕已经爆炸到外太空,碎成了渣渣,不知道飘到哪个角落去了。

下面的人可能是赶时间,既然这里没异样,就继续往前走去了。鸣人拿下佐助的手,吸了口新鲜空气,脑袋又开始活动起来。原来刚才那个教授是猿飞……那卡卡西呢?鸣人侧眼看了下佐助,心中不禁开始揣测起佐助和猿飞的关系……

这一安静,鸣人才发现那嗒嗒嗒的声音根本就没消失过,听这动静好像已经就在附近了。只是比起在下面……更像是在上面传……来……的。

嗒。

鸣人盯着面前的壁顶,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他脸上被溅了一脸的泥石星子,上面的壁顶居然脱落了。吃了一嘴土的鸣人还没反应过来,佐助手一颤,身体率先如同惊弓之鸟动了起来,像是顾不得外头的人还没有走远也不怕被发现一样,整个人以一种迅猛仓惶的姿态朝外蹿去,并不忘记揪着鸣人的领子要将他拖出来。

被吓了一跳的鸣人被他的动作蹭得生疼,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句“你要干什么”还包在嘴里没说出口,下一秒他就懂了。不需要问,不需要说。

只需要尖叫。

“啊————————”

在壁顶脱落完,一个扭动的东西露出真面目的那一刻鸣人控制不住的嘶叫起来,要多撕心裂肺就有多撕心裂肺。他以比佐助更仓惶的姿势屁滚尿流的爬了出来,落地那一瞬间脚软的差点站不起来。比他先落地的佐助扯起鸣人就往先前猿飞他们去的地方跑,和他们原本的行进方向相反。

“反了我说!”

“不要弄死它!”

然而佐助的警告已经晚了,鸣人抄起手中的家伙就将那个面目全非的怪物砸飞了,啪地贴在墙上,空气中传来一丝腥味。

糟糕。

佐助一把扯下鸣人用来砸东西的背包,朝正听到动静折返过来的猿飞等人丢了过去,背包在半空中挨了几个枪子儿,准确无误落到了人群中。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佐助将鸣人往反方向一推,整个人腾空而起,飞檐走壁一般跃过人群,朝着猿飞的方向飞奔而去。

“喂!”

这简直是电光火石之间完成的事,鸣人骂了一声娘奋起直追。对方有枪不过他不怕,因为他们的枪现在用来做别的事了。那种鸡皮疙瘩一样的感觉遍布全身。好像是四面八方涌来穿着高跟鞋奔跑着的人,嗒嗒嗒嗒嗒……这是危机!石壁被破土而出不知从哪冒出这许多的小东西,浑身毛茸茸漆黑一团只有面目如同火焰一般的颜色绯红绯红,一双眼睛又黑又大又亮,方才鸣人就是和这个东西打了个照面,彼此近的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差点没把他给吓死,极致的恐惧让他瞬间发出了毕生最响的一声尖叫!

此刻折回来的几个人显然遭遇了和他一样的恐怖。乱拍乱抓子弹乱飞。鸣人以为他自己在那一瞬间思考了很久,其实只有半秒,那头被人堵着过不去他当即立断转身朝反方向跑,反正这本来就是佐助之前行进的方向。

“佐助你他妈……等等我啊!”

鸣人气的要命,脑袋这会记起了佐助的话,不要弄死它。他忍着鸡皮疙瘩遍布的恶心从那堆怪物中穿过去,嘴里咬着牙嗷嗷乱叫,不知前方是何处,只知道在黑暗中一个劲的奔跑,好像前面就能见到光明!

 

 

 

 

 

(四)

 

急匆匆的脚步声在深且长的通道中造就的回声特别大,石壁凹凸不平,前方又不是直路,需得一边摸索着墙壁一边行进,就算想要狂奔,速度也快不起来。恐惧让人的腺上激素飙升,鸣人的心跳快得像个筛子似的哐哐哐直响,让他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气。

他几乎是在跌跌撞撞的行进了。

“该死的。”

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听起来近在咫尺,鸣人根本不敢停下脚步。他一路只敢埋头行进,不敢去想身后是什么,身后的黑暗中有什么。在这仿佛把时间都抛却的黑暗中,忽然安静下来。鸣人倏地停下脚步。

扑通,扑通。只有他心跳的声音。他小小的屏了口气。耳畔寂静无声。眼睛在黑暗中完全不能视物,面前的风却更显得潮腥起来,是海风的味道。摸在墙壁上的手渐渐收回来了。鸣人平息着心跳,缓而慢的舒了口气。然而就在下一刻,异变骤生!

就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敌人窥伺已久只为等待这一刻,头上的泥石扑簌簌落下来,黑暗中响起细微吱吱叫的声音,鸣人一声“妈呀”被噎在心口,拔脚狂奔,他手往墙壁上一摸,一手爬行动物在蠕动的悉索感,顿时恶心的抽回手不敢再碰。这路是弯的,他简直是边跑边碰壁,把自己撞的七荤八素。有什么虫子嗡的一声扑到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鸣人怪叫一声,慌忙拿手去撸,他手触及之处几乎全是有着翅膀的虫子,有大有小。不期然的就想到方才有过一面之缘的怪物。背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人还在跑,越觉得身上越发的沉重,倘若此时有灯照亮,怕是有人要吓晕过去的。鸣人的身上,尤其是拍不到的后背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堆满了虫子,分明是硬质的如同甲壳虫一样的身体,面目却像哺乳动物一样,绯红绯红,堆积在一起,亮得渗人。

鸣人仓惶逃命间但觉脖子一痛,就像被蚊子叮了的感觉,但他明显知道那不是蚊子。联想到这莫名地底下的怪物要是如吸血鬼一般把他吸成尸干,他或许会葬身此处,鸣人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怒从心起,将外衣直接一脱反手一甩裹成一个包袱四处乱甩。

他的背包已经被佐助扔掉了,身无长物,仅剩的战斗力大概就是这一件外套。

“我操你个小蹩虫,来啊,敢来咬我你咬啊!”

“爷爷脱光了给你咬,都来啊!”

虫子当然听不懂这发疯的人类说的什么,瞅准了机会上去就是一口……

鸣人一下子黑了脸。

他身上细细密密的疼痛,应该都是被噬咬出来的伤口,血腥味逐渐蔓延开来。绝望地往海风来处奔跑的鸣人没有发现,之前咬了他的虫子栽倒在了地上,闻到血腥味的虫子悄无声息的开始退却。他只顾甩着衣服逃命,直到猛然撞出一片天地来……

海风扑面而来,争相涌入鼻息!

鸣人垂下挥舞的手臂,站在通道尽头,有些发愣。

这是一个有市中心广场那么大的空间,三层楼高,中间有微波荡漾,湖水,不,应该是海水,活的,不是死的,因为它会动,和地面上的湖泊一样,再普通不过。和鸣人进这里时从那钻出来的那片海水不同,这里的水更清澈,深邃的蓝色像是夜幕降临的天空。

没什么奇怪的。鸣人木然地想。除了他能看清这一切。

是了,这里有光。隐在石壁上,天顶上,四周。像是无数个萤火虫点亮的一样。鸣人往回看了看,来时的路漆黑一片,甚至连入口也无处可寻。他走到墙边,定睛一瞧,并不是什么萤火虫点亮的光芒,而是那石壁上像是嵌了金沙,这整个墙面,估计包括墙顶都是,这样的砂石聚集在一起,竟发出了微弱的光芒,虽不够明亮,却能视物。

自古就有夜明珠之类发光的石头,价值连城。这里的砂石不知是不是如此,鸣人伸手却掰,没掰动。倒是手上沾了一层粉末,淡淡的发着光。这里的一切让他暂时忘却了方才的惊险,那虫子去了哪里早就被抛到了脑后。鸣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海水中间那棵树吸引了。那是一颗不长叶子的树。它的躯干十分庞大,目测需得四五个人方能将它环抱起来,树干不发光,在这微光的衬托下,光影交错,浓黑的像是墨画上去一般。它枝桠虬屈多变,有力而苍老,就这样静静呆在水中央。鸣人痴痴看着,脚不自觉地就走到了边缘,海水的冰冷立马让他回了神。

“……”意识到自己差点要走到湖底的鸣人暗自骂了一声,但是要讲文明,所以他把那句最近说了很多次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这里就是一片水,一棵树。鸣人转了一圈,除了找到刚才进来时的洞口,没找到别的出路。

也是奇怪。他是跟着佐助走的。而他过来的途中,没有遇到过任何机关,没有拐过任何一条岔路,直直的行进到了这里。如果佐助他们最后也来到这里,为什么这里却没有任何人。海水腥而潮湿。鸣人心中一动,有风,有风意味着有出路。但是这墙壁上没有缝隙,那风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把视线盯在了水底。

水底下有些什么,谁也不知道。然而水底下可以有很多东西,鸣人是亲身体验过的。或许,这个风来自海底?他伸手试了试水温,冰冷刺骨。在这沉默之中,仿佛有一幅幅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在他的想象中,佐助熟门熟路的来到了这里,他要追猿飞教授。佐助赶来的时候,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斗。佐助身手很好,两人从地面打到了湖里。潜了下去……

鸣人忽然心中一动,或许他们的目的是水底?

抛开异想天开,鸣人把裤子一脱抖动两下吹鼓了气扎成带子系在了腰上,毫不犹豫纵身跳入这水中,刺骨的寒冷顿时侵蚀了他的身体,浸入了骨骼。鸣人打了个摆子,尽可能快的朝那棵树游过去,树是长在水中央的,根部浸在水里,底下还不知道有多深,但以鸣人的脚去比划判断的话,这根须怕是在水底里扎的严严实实。

他绕着树游了一圈,忽然眼前一亮。有只背包挂在树上。虽然不知道这是谁的包,但起码有人来过,而且也到过这里。方才脑中的画面像是个小电影一样又重放了一遍,鸣人再次确信自己的直觉是对的。佐助他们肯定来过。

他迅速低头往下看,底下墨蓝一片,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到下头有橘黄色的光一闪而过,快的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片残影。佐助他们没带呼吸器,直接下去又没上来的话,这水肯定不深,起码他也能潜下去。

二话不说,鸣人一个猛子往下扎去。

孤寂,寒冷,黑暗。

不知黄泉路是什么样子。但此刻的鸣人觉得,这种氛围同黄泉路也差不多了。天地苍茫,他一个人在不知多少深的海底的地下,就是死了也没人发现。若不是还有一股要找到人的信念在支撑,这是分分钟就要崩溃的事情。

那道橘黄色的光芒又一次闪过,这一次离鸣人更近了一些。鸣人屏住呼吸,奋力往那游去。氧气有些不够用,水底却还有些距离。鸣人抬头望了望水面。上面蓝黑色很重,依稀能看到树的影子,影影绰绰间不知是树的影子还是有人影在动。他心中一跳,该不会有人进来了罢。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会有人过来……

虽然这样想,但鸣人还记得那条甬道中,可还有几个猿飞的人。

他已经离水底十分近了,然而让他头脑瞬间嗡一声空白的是,那竟然是个水面!

鸣人惊愕的睁大发眼睛,几乎要以为自己不是在下潜而是在上浮,那分明就是水面。树的倒影,树干在空气中舒展着身姿,天顶的光芒还在细弱的闪现。似乎天地一转,他是从水底下浮上来一般。他方才往上看到的人影就在下方,那居然是佐助和猿飞几人!

他们发生了枪战,佐助身形灵活,借由树干的掩护躲过了子弹的射击。他似乎不用枪,手起刀落间有人惨叫一声摔到了海底。鸣人睁着眼,口中吐出泡泡,眼睁睁看着那个人捂住伤口,那逸出的血丝洇红了海水,他从自己身边滑过,连拉都拉不住。耳边传来哗啦一声水响,鸣人张开了嘴,仿佛感觉不到呼吸一般……

他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场景!

哗啦一声,佐助破水而出!然而,他,他,在他双腿的地方居然有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带着晶莹的水花,弯成了一个美丽的弧度。他之前是穿着黑色的紧身衣的,只是鸣人一个转头的功夫,如今却通体莹白,上身赤裸,下身白色的长尾在砂石照耀下莹润的近乎透明……

人身蛇尾。

鸣人缺氧的脑中什么奇闻轶事都已经转了一遍,狮身人面像,东方的女娲,西方的美人鱼,这……他妈都什么玩意儿!我了个大槽啊! !上帝,这是死前的幻觉吗!凌厉的蛇尾在空中狠狠的朝猿飞抽去,佐助稳稳的落在地上,抬手间银光在指尖闪过。

猿飞似乎也十分吃惊,当即立断开了两枪,转身朝湖中跳去,在鸣人看来,他就是在赤裸裸在往自己的方向跳。扑通一声水面被重物搅的十分浑浊。是佐助追了下来。他们就在鸣人面前打斗,却像完全忽略了鸣人的存在,根本看不到他一样。真的是人身蛇尾,在水中看的更加清楚,那条白色的蛇尾划开水纹,漾起的波浪冲击到鸣人的面上,让他呛了一口水,挣扎起来,头脑已经极度缺氧,然而他这时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往上游还是往下游,到底哪个才是湖底。脖间悬挂的珠子在挣扎中碰到了鸣人的嘴唇,顿时一股空气直击肺中。缺氧急救的本能让他猛的抓住了那颗珠子,为时晚矣……

头脑胀痛,口鼻被堵,肺中无法呼吸,泡泡成串在口中逸出。他溺水了。

 

再次醒来,是被一股温暖惊醒的。

跳动的火光将他的影子映在石壁上跳动着,温暖让人惬意的舒开着蜷缩着的身体,多久没有这样舒适过了。鸣人一时有些恍惚。直到他听到一句不算温柔的问候:“醒了?”

声音冰冷冷的像是泉水流过心上,一直把人冻清醒了。他蹭的翻身坐起,震惊的看着坐在火堆边烧火的人:“佐助?”

佐助脱了上衣,目不转睛的盯着火堆,闻言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鸣人却凑上去伸手就往他腿上摸,又掐了一把,更打了自己一巴掌:“我在做梦?这不是在海底?不不不,能生火怎么可能在海底,你的尾巴呢?”

“……”佐助拎着他的耳朵把他提远了些,“你是不是被人打傻了,本来就不聪明,能别犯蠢了吗?还尾巴,你当你是九尾啊。”

“啊?”

鸣人被训的愣在当场,脑袋像浆糊糊过的。“不是。”他急急的辩解,敲了敲头,“我,我怎么听不懂呢?我们在哪儿啊。”

像是睡了太长时间,鸣人觉得自己简直是失忆了一样,分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子丑寅卯,分不清是真是幻。他傻乎乎的看着佐助站起身,精壮瘦削的身体在火光中映衬出温润的光泽,比玉石更细腻,怦然心动。

“走吧。”佐助朝他伸出手,“大家在等我们呢。”

鸣人怔愣着正要朝他伸出手,佐助却突然收回手自顾自的往黑暗中走了:“还是不等你了,我自己走。”

鸣人一呆,顿时翻身就嚎:“佐助!”

天上突然倾下来一个巨浪,瞬间吞没了燃烧的火堆,将他从头淋到尾,呼吸都喘不过气来,水幕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挣扎着透气,一声大叫,啊的一声一头撞到了墙上,彻底醒了。

佐助看着清醒过来的人,毫不客气的又赏了他一脸冰冷的海水:“叫魂啊?”

鸣人眨巴眨巴眼睛,这回没先叫,先在脑中过了一遍。掐了自己一下,疼的,这回是真醒了。原来方才在做梦,但是之前在水里的是不是做梦?他将视线落到佐助修长的双腿上,那条拧转扭动的蛇尾还在脑中不曾淡却,连带着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佐助也带上了一些莫名的妖娆婀娜,就像是赤裸着身体在……

幸好佐助不知道鸣人脑中的想法,不然只怕鸣人小命不保。

“我们在哪儿?”

没有火堆,没有蛇尾,只有腥咸的海水,鸣人脑中也跟被冰镇过一样,爽透了。

“你溺水了,我在岸边捡到你的。”佐助并不保留,简略的描述了一下方才的情景。他追着猿飞到了那个洞穴后,随着他下了水,进了个暗穴,后来就把人追丢了。一边找人一边找路的佐助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入口,就发现随着水流被冲进来的鸣人,这才把人弄醒了。

鸣人也不便说自己做了两场似是而非乱七八糟的梦。何况在他心里还有很深的疑问,并不方便上接同只见过一面的佐助全数道出来,他心中存在怀疑,甚至连现在是真是梦还存了疑惑。然而佐助下一句话就让他将些许疑问抛在了脑后。

“我见到你师父了。”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

鸣人一激动,双眼死死盯着佐助。

“干活的时候。上次,你不在。”佐助拂开鸣人拉住他衣领的手,继续往前走,淡淡的说着,“他好像也在帮别人做事,人还活着。”

“在帮谁做事?瘦了吗?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突然得来的惊喜炸晕了鸣人的头脑,他像是连珠炮一样发了一堆问题,直问得佐助皱起了眉头,才啊的一起想起来,就算自来也还在,他也不认识佐助,而且佐助是去做什么活的,他也不知道,或许两人是敌对,根本没照面……

“活着就好。”

这样慢慢找起来,心里也安心。鸣人这样想着。

就像是心里的结解开了,这一路也十分的顺畅,他们又来到了一个洞穴,这次没有湖了,却依然有一颗树,同外面那颗长的差不多。鸣人看着佐助伸手摸了一圈,收手道:“走吧。”

“好了?”

鸣人有些疑问,来到这样的地方,几乎把命搭上,就这样只是看了一圈,就说走,那他们这辛辛苦苦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佐助肯定的点点头:“走吧。猿飞来过了。他没带走什么,以后也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这样的回答几乎让鸣人瞠目结舌。

“我知道。因为他留下话了。”

“……哪里。”

“蠢人是看不见的。”

“我去你什么意思,啊?”

两人一出这个洞穴,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吓的鸣人跳起来,往回一看,原来的进口竟不知为何被一块石头堵住了。好了,这下是真的谁也进不去了。但应该有机关的吧。鸣人狐疑的看了眼佐助,对方连个眼白也没给他。

脚下踢到个东西,鸣人捡起来一看,是个海星。这里随随便便挖块石头都是无价之宝吧。鸣人摸了摸那泛着微光的墙壁心想。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地方。然而佐助竟也带他来了。

他们顺着原路返回,又一次穿过了那片湖底。鸣人在闭气的时候,看着眼前游曳优美的身姿,将疑问压在了心底,他那时到底是做梦,还是亲眼见到的?揣摩片刻,不禁哂然,必然是做梦吧。溺水的幻觉也说不定。

“虫子不致命,但咬了人,会造成对方陷入幻觉之中。”回去的路上,佐助和鸣人看到当初那帮人在的地方血迹斑斑,人迹全无,这样和对方解释,“所以可能伤自己人。”

“那他们现在呢。”

“不知道。”

自己种的因,就要自己去尝那个果。因果向来循环。佐助面不改色的往前走去。他的背挺的笔直,不论是在沙漠之中,亦或是在黑暗之下,从未弯曲过,像一柄锋利的宝剑,傲然于天地之间,没人知道他肩上抗着些什么,如此的端正。

 

就这么出来了?还有好多人的下落没有说清楚,他们去那儿的原因也不知道,只除了鸣人这慌张的一路,别的竟一无所知。那个佐助也浑身是疑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平淡无奇的离开海底世界,又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找到。会客室中寂静无声,听得入迷的年轻人还有好多疑问要开口,却被鸣人以指覆唇嘘了一声:“亦真亦梦,不必多加深究。”

“你无法掌握所有的事,然而如果是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他说。

木叶丸就压下了脱口而出的话。

猿飞一生追求科研事业,为了学术,闯龙潭,入虎穴,在所不惜。他小时候曾经听爷爷说过一件事,说他去过很多个美妙的地方,甚至触摸到了一件世上难寻的宝物,倘若这东西被发掘出来,必会引起各界的轰动,甚至影响到传统的观念和理论。但他最后一刻终于放弃了。这一放弃,救了他的命,更让他领悟到了一些事……

“是什么呢?”小小的木叶丸好奇的问这个老人。

他的爷爷呵呵一笑,摸了摸他的头,神秘的嘘了一声。

“秘密,终究是秘密。”

 

【海底孤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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