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半壶

爱鸣佐的咸鱼。想看MA。

【鸣佐】溯洄三 白蛇洞窟(上)

(一)


猿飞老家有一棵树,年轮好多个圈,木叶丸怎么也数不过来。得有几百年了?不清楚。但它粗壮的得好几个人圈起来抱。有人想要来买,一一被猿飞打发了。后来家里人散在各地,只有木叶丸偶尔回老宅,在树下一坐就好久。

倘若树有记忆,这每一道年轮就不知承载了多少人马。

 

十年对一个人是什么概念。你掰着手指数。

鸣人迎来了第三个十年。九月份的时候他在宁次家收到了一封邀请函。视频信来着。相当高大上,互联网的时代就是不一样。他还记得二十年前他写封信跑到邮局去寄,眼巴巴收到自来也回信的时候信纸都发黄了,不知道是被雨水泡过多少遍。

有人存心想让你找他,那你找他自然很方便。明知对方放铒,也只能一口咬上去。入不了虎穴,去哪里偷到虎崽子呢。他收拾好行囊,先跑到了乡下。

乡下的气温比城里低,风也大。空气更新鲜。鸣人一下车,先深吸了几口气,嘿嘿傻笑了几声,弄得周围一同下车的人像看傻子一样给了他几个斜眼,默默离这不正常的年轻人远一些,再远一些。

到犬冢家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乡间炊烟四起,米饭的香气勾的鸣人两眼发直,要知道他除了在宁次家喝饱了奶还没吃过一粒米饭啊!这样追溯起来……他可是刚回到家就被木叶丸那小子逮住喂了几颗子弹。等下,这样算起来他有半个月没吃过肉了!

亲娘诶!

洗完手拿起筷子的牙鼻子一动,还没来得及去辨别这特殊的味道,眼角扫过一个人影,直冲进院子。他一惊诧,毛都炸了起来,完全是条件反射,脚下一踹一条板凳就飞了过去。小型手枪在手中转了一圈稳稳的对准了入侵者的脑袋。

“站住!”

一声厉呵,惊得鸣人往后一退,后背砰撞上了墙板。心中大骂一声操,不敢置信:“你他妈居然敢随身携带武器!”

只这一晃眼的功夫,牙已然认出了来人。他心一松,手上的枪却不放。嘴上说道:“防的就是你这样的小人。”

好在他特意选了偏僻的地方去住,离村民远一些。一来他图清静,二来也免得扰民。要是仇家找上门来,他倒不怕没人呼救。若是连他自己也对付不了,那暴露荒野也不过是他的命。他这条命早交给了自己,其次交给了天意。

小炮儿在手中转了几圈,牙又把它塞回了裤腰带。鸣人十分无语,过去勾过一张凳子坐下吐槽:“你也不怕走火了。”

“废话。”

既然警报解除,牙懒得多说,只往嘴里扒饭。他辛苦劳作了一天,刚从田里回来。这个牙是谁?大概大家不认识。但要说犬冢,你们可能有点印象。几年前,鸣人和佐助躲在海底墙顶上的时候,猿飞手下的人探查四周,用手电筒扫了他们一圈的人正是他。当年他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放了佐助一马。

当然后来鸣人仔细揣测,也许是牙根本就知道不是佐助的对手,为免多生事端,这才装糊涂。他原来不是猿飞手下,同卡卡西一样,只是各有目的,凑成了一伙。

这些年鸣人见过太多人,有的只认识了一面就生死相隔,有的从仇人变成了知交。更多的只是天南海北天涯客,有需要时行在一处,平时就像是一粒灰尘,隐没在市井,原野,为了各自的追求,活着各自的宿命。

要说他和犬冢的渊源,又得扯到过去了。这还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牵扯到一堆人。再把这一堆人的故事讲出来,没个三天三夜,怕是说不完。这些故事,木叶丸怕是能当睡前小说,听的两眼发光。然而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是不赘述。有机会,可以慢慢回忆。

当下鸣人只拿出一个光盘,塞到牙的手里:“帮我查查他在哪。”

牙塞着馒头,扫了一眼那个光盘。什么年代了……他咬着馒头,心里在吐糟,动作也不含糊,拎了个电脑出来看了一遍,也不长,就十几秒。等电脑上放完了,他还保持着沉思的姿势,十分的严肃,倒让鸣人不敢打扰。

“怎样?”

鸣人捅捅他,轻声问。

“我只是在想。”牙嘶了一声,很苦恼的问,“你这光盘哪来的?”

“……”

鸣人面无表情的踹了他一脚,把这光盘来龙去脉讲了一通。你猜这是什么,原来正是在日向家时放的那一幕。日向是个什么人,精明的恨不能在厕所装上保险的人。那老头儿用视频传了讯息过来,一丝不落的给电视机里的光盘自动记录了下来。前面说过了,鸣人这些年教过不少朋友,牙是其中一个。朋友的力量总是大的。他就来投奔了。

鸣人这些年开了个书店做小生意,主要的精力却是放在别的上。开始的时候他找他师父自来也,不得已参与到各种奇怪的事情当中去。会吃人的魔鬼地,没有湖底的海中湖,一望无际的山里山……魔鬼地就是鸣人初次见到佐助的地方。那片戈壁滩。魔鬼这个词是鹿丸他们对那里的称呼,因为这个地会蠕动,封住入口。当然出来的人也有,鸣人就是其中一个。

自来也曾经活过,鸣人找到过他的踪迹,虽然没有见到人。找一个人找了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也亏他耐心好。若不是这是他唯一的牵挂……

不可否认,佐助在他的生命中,也扮演着一个重要的角色。想去了解他,追逐他,这也成为了鸣人活下去的动力。他被埋在地底狼狈不堪甚至要到抓虫子吸取养分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是他的希望,只要记着,念着,他就能撑住一口气。

“多疼。胳膊要断了居然面不改色。”

道上人对鸣人十分佩服。借由猿飞和卡卡西的支撑,他这个九爷的名号逐渐立了起来。经历的多了,也救过别人几条命。他虽无门派,却自成一派了。以往不过是跟在别人身后的小角色,一脸的懵懂,如今也要别人上门来请。

牙问他:“你要我查哪个?”他敲敲电脑,是老的,还是小的。

“当然是小的。”鸣人往后一靠,“不过找不着小的,找老的也成。”

“不过这老的你居然不认识。”

“我为什么要认识。”鸣人反问他。

牙笑了:“自然是因为他关注你很久了啊……”

“斑这个人……你听过没?”

鸣人恍然大悟,哦一声:“听说过。没见过。原来是他?”

也就三句话的功夫。

斑这个人,鸣人对他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想不到如今亲自找上门来了。他很神秘,找不到他的家庭背景,连姓氏也不知。斑这名字是否真名更无从得知了。但他这些年一直在背后活动,同佐助自来也他们很有牵扯。

牙对于鸣人的无动于衷很是有些诧异。早两年前,他刚见鸣人的时候,对方对于芝麻大的事都能激动地跳起来,这会他这桌子怕是就不保了。但如今这重磅消息一炸,对方居然如此心平气和地告诉他“听说过”。然后眉毛一挑示意他继续。牙在心里咂了一声,不知为何有些可惜。这人呐,总是会变的。

 

日向的宅子很古老,型状设计很有古典的风范。就连日向本人,平日里的穿着也像是和大街上差了一个时代的人。奈何人家有钱,有钱就被称作有品味。他有间书房,搞了个匾,是日向家的祖宗题的字,藏书阁。木叶丸很想吐槽,为什么不叫藏经阁。

撇开名字不讲,这里的书全都是宝贝。市里的图书馆也不过如此。何况有些书是日向家的先辈收集起来的,千金难换。此刻木叶丸正在那里查阅书籍。他要查的,正是海底湖。他显然是对猿飞生前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十分耿耿于怀。便是多知道一分也是好的。

日向站在窗外看着他,木叶丸浑然不觉。年轻真好,日向感慨着。他没有侄子,没有儿子。平日里,是把木叶丸当弟弟看的,并非是一个可随意差遣的下属。要论起他老爷子与日向家的交情,也算是世伯了。世伯的交待,总是要办好的。

“你要是想知道什么,不如先来问过我。”

木叶丸一惊。他迅速合上书本,转身往窗外看去。外头站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嘴角噙笑,肤色玉润,留着一头不合时宜的长发,偏偏不显娘气,精干的很。

日向对他虽有恩,却从来疏离,并不会告诉他一些该知道或不该知道的消息。或许也算是一种保护?难得日向主动提起,木叶丸试探道:“比如?”

宁次笑了,这种试探,就像是孩子碰了你一下,在看你的反应。

“比如,鸣人脖间那块玉。”

玉,木叶丸当然知道。他和鸣人的初相识,就是从玉上引起。虽然此玉非彼玉,他爷爷留下来的,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美玉。并不如何神奇。鸣人并没有提及他那时从魔鬼地中带出来的那块玉,但他在讲海底湖故事的时候,确实提到了“把玉含在嘴中,后来就昏过去”这样的话语。这事虽一带而过,木叶丸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他后来又听鸣人说,这是避水珠。要说这避水珠,怕只有神话中,龙王的龙珠。那是可以避水的,常人含之,与鱼腮无异。

“要说到这个,就得先说说以前的故事。”

日向走进屋子,招呼木叶丸坐下来。

“三大神器听过没有?”

 

鸣人给木叶丸讲故事,讲的自然只是故事,故事是什么,就是有高潮,有结尾,但永远掩盖了部分的真相。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样才最迷惑人,叫人分辨不清。木叶丸只听故事里的年轻人像看电影一样经历了枪林弹雨,奇妙环境,但不会明白这里头的人都付出过些什么。因为岁月的代价,不能用一声“哎呀”就能形容。

当年,刚出海底的时候鸣人连一声道别也没能说出口就被人脖子一捏晕菜了。往后几年他每见佐助一次都会觉得脖子发酸。这小子捏人跟捏大白菜似的,完全不在乎别人疼不疼!对于他的控诉,佐助睁大了眼睛,一声:“哦。”

……哦个毛哦。

鸣人醒来时,人已经在海滩上了,旁边坐着卡卡西。他一睁眼,叹了一口气。卡卡西已经郁闷的制止了他的话:“习惯就好。”毕竟他才是那个莫名其妙老被掉包的人。也不知怎的,大概就是看他长的帅吧。这个看脸的世界,帅也是罪过啊。

对于卡卡西的抱怨,鸣人不置可否。他并没有相信,也没有不信。他只是迷惑。海风把额前的刘海吹的干巴巴的,散着腥咸的味道,翘在那里。他就像是一个路人,好好走在路上,突然从拐角杀出来一批人,将他挟持到一个有着无尽宝藏的地方,那里充满了危险和诱惑。他还来不及品味,来不及分析。甚至连慢慢行走的时间也没有。一路风驰电掣,到了目的地,就被人迅速丢开。空荡荡的路口,只有他一个人,狼狈不堪,一脸的茫然。

太不负责任了。鸣人暗暗唾弃了一下佐助的行为。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这和一个人冲着你说“我告诉你……”然后就没了下文有什么区别。特么要是有强迫症非得逼疯了不可。起码怎么进怎么出的告诉他行吧。要不他下回一个人再去一次也成啊。尼玛现在这入口在哪都不晓得。哎,我了个去啊!

默默回到市里的鸣人听从卡卡西的建议,拿自来也留下的小钱,开了个店面。先这样过着日子,总得吃饱穿暖。然后再经由卡卡西去探路子。追踪着猿飞的消息。卡卡西一个月见不着一面。鸣人还惦记着一面之缘的鹿丸。那小子后来就没见着过。但他那车不是外地牌照。这孙子,早晚把他揪出来。这样想着的鸣人琢磨着鹿丸他们的行事风格,哪偏就往哪钻。要不经营个书店,恶补知识呢。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回嫌弃自己没念书了。

题外话是,他从海底摸出来个夜明珠。转手交给卡卡西出了,得了钱,两人分了分。夜明珠嘛,既值钱,也不算稀世奇珍,还是有市场的。至于他脖间那颗珠子,出于私心他暂时没有告诉卡卡西它的妙用。鸣人自己做过实验。他闷在水里,将那珠子含在口中,然后他发现他居然能在水里呼吸,和陆地上无误。

“……”

证实了这颗宝珠功效的鸣人一脸的“卧槽”。

这根本就不能纯粹用“宝物”两字来形容好吗!

这他妈就是神话吧!

但是这珠子……哪来的咦。

且不说这个,单说他一门心思揪着想找的鹿丸吧。说曹操,曹操到。他不去寻山,山自来就他了。一日当鸣人推开门发现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悠闲自在的坐在他家沙发上喝茶吃薯片的时候,他无疑是震惊的。

“你,你你你……”

“多日不见,结巴了啊。”绑着冲天炮的鹿丸朝他表达了一个善意的微笑,“嗨。”

“……嗨你妹啊!”

鸣人撸起袖子就揍了上去。鹿丸当然不会任由他打,又不是个傻子。他虽然懒散了些,但不代表就懒到连还手都不的地步。当下把住沙发一个侧翻稳稳落在另一头,两只手指夹了张照片竖在鸣人眼前:“还想不想要你师父的信了。”

照片堪堪飘在鸣人的拳头前一公分。上面一个男人抱着个孩子笑得像个傻子。鸣人展拳为掌,劈手夺过照片。这他当然认得,为数不多的自来也和他的合影。但为什么会在鹿丸的手上,鹿丸又为什么知道这是他师父,关键又为什么交给他?

转瞬之间数个问题在鸣人脑中打着转。他警惕的看鹿丸,连话都透着一股告诫的味道:“你想干嘛?你见过我师父?他在哪?”

鹿丸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我看你也不是很想知道啊。”

“我……”很想知道!鸣人咽下口中的话语,转口问:“你找我究竟想做什么?”

“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鹿丸收了笑,倒是一旁嘎吱嘎吱吃薯片的丁次开了口,他眼睛不大,因为胖,眯起来总是一条缝,此刻就用这条缝扫了一眼鸣人,说不出的压力朝鸣人袭来。他说:“我们只是需要你走一趟。放心,你认识的地儿。说不定还会碰到熟人。”

不明所以,但鸣人脑中模模糊糊有了个念头,猜测之中,他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哑了。

“……哪?”他问。

鹿丸朝他一笑:“魔鬼滩。”

 

一张沙发上挤三个人其实不难,但其中一个实在太胖,足足占了有两个成年人的身量。这沙发又不大,此刻就分外的挤。鸣人实在坐的难受,但他又不愿意在自己家露怯,就憋着。鹿丸坐在中间,他手上拿着一封信,破破烂烂,不过鸣人认得出来,这是自来也的笔迹。

“你见过我师父了?”

“如果不是见了面,这信也不会到我手上。只是没想到,蛤蟆仙人居然是你师父。”鹿丸和鸣人解释了这封信的来源,“在一个村子里见到的。他好像知道我和你见过面,就直接托我把这信给你,告诉你他还活着。让你好好呆着,等他做完事,就来找你。”

鹿丸没有说当时遇到自来也的时候,两队人马状况都很差,几乎是在喘息之间自来也只把这信塞到他手里,就像逃命似的跑了。他很急。不知道有什么生死大事,能让他这么着急。鹿丸当时状况也不好,他接了个活儿,要去帮人找一颗珠子。结果珠子没找到,里头各种各样的机关倒陷了一批人。他没说的是,蛤蟆仙人当时和佐助呆在一块儿。不知是凑巧碰到,还是原本就是一起。但这一切都不必再同鸣人说。

信只有一页,字迹潦草,看的出是匆忙间写的,又已经藏了很久,因为褶皱印迹很深。大约内容是写了自来也有点忙,报了个平安,顺便嘱咐鸣人好好吃饭,别瞎闯祸。字里行间好像知道鸣人去过魔鬼滩这件事,有些告诫。鸣人将自来也的话逐字逐句分析了一遍,突然问鹿丸:“也是老头子让你叫我去魔鬼滩的?”

“当然没有。”鹿丸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他自然不希望你涉险。但……”

“那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这样说。

受人之托,话带到便是。余下如何,即便他邀请鸣人去死。自来也又能怎样?何况腿脚长在别人身上。一个邀请,是要双方同意的。鹿丸喜欢实话实说。他睁开眼去看鸣人:“或许,能再见到师父也说不定。再比如,当初那个小帅哥?”

“我只问你一句话,去不去?”

鸣人不曾回避他的视线,他紧紧攥住手中的信,一条天大的线索就在眼前,有人为他点了盏灯,且不论这灯所照的方向通往何处,他怎么不走。

“当然去。”回答的十分坚定。

时隔一年多,面对选择,这回是二十一岁的鸣人。

年轻人的笑容中除了坚毅,还有不可磨灭的张狂。这属于年轻。

 

魔鬼滩,那个他一年前匆匆离开的地。似乎还有许多的秘密在其中,不曾解开。

地图上那个小点被人拿红笔圈了出来。广袤的黑暗,窒息的潮湿感一下子又在记忆中浮现出来。鸣人将自来也的信珍而重之的藏进怀里。他低下头,拿起脖间的玉珠亲吻了一下。咸湿的味道。不知道这回能否再见到佐助。是穿着蓝色的衣服,还是黑色的衣服?两次见面,一次额外的空旷,一次额外的仓促。但那面容却如此的深刻。

地底下幻境中的村落,海底那个他不曾踏入就关闭了的地方,到底有什么秘密呢?那些秘密,是否又和师父,佐助,还有遇到的鹿丸他们有关。而如今,他也是参与其中的一份子了。这是一扇门,鸣人恍觉自己,正迈步其中……

 

午后的阳光洒在桌子上,空气中的尘埃随着人们的动作忽的打了个卷。日向宁次摊开一本书,推到木叶丸的面前,开始教课:“三大神器,指的是,镜剑玉。”

镜剑玉,就是说三样东西,八咫镜、草薙剑、八坂琼曲玉。

木叶丸脑袋转的非常之快,他瞬间就联系到了鸣人脖子上那块玉:“难道您要说的……”

哪儿那么巧,神话里的东西非得轮到现世上。神话是人传下来的,但从哲学上来说,就是神,那也是根据人的形象去想象出来的。所以古时候一些奇兽仙人的事迹,肯定有出处,经由人的传达表述,最后成了什么模样流传下来就不得而知。

只是呢。

“他这个玉,确实非人间凡物。”

 

时光仿佛一下就穿梭回了过去。

跨越熙熙攘攘的城市,变幻到偏远的峡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里体现出来。天然的碎石,棱角分明,带着些暗红色,像是砖屑掉落下来,留着些粉末。轰轰的水声掩盖了世间其他的声音,雷打一般。放眼是一片空旷的峡谷,断裂的地层被历史给撕开。一条瀑布飞流直下,冲刷着底部的岩石。地势已经平坦,沧海桑田的变化。很美的景象,却能要人命。是的,要鸣人的命。他挂在绳上,一个人被水流冲的左右摇晃。强劲的力道打在脸上,连眼睛都要瞎了的感觉。

“老子真他妈水里来火里去……呸呸呸,还没遇到火呢!”

上面探出个脑袋来,一个人放声大喊:“你没事吧?”

水声十分巨大,鸣人压根不知道上面在喊什么。他此刻呼吸被水流堵住,十分困难。满脑子奔跑而过的都是一种名为草泥马的生物,在心中狂奔而过带起沙尘滚滚。抬眼间隐约看到上面人影若隐若现,大喊一声:“你确定真要这样下去?”

同样上面的人也啥都没听见。

靠了。这谁他妈想出来的馊主意说这儿能寻到进去的洞口呢?这压根和上次去的就不是一个经纬度好吗!这……但他居然还真的就过来了不但过来了还下来探路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他脑子是被糊了吗啊?但是鹿丸那小子说,他遇到自来也就是在这儿的。原先去的那地太危险,保不齐是否能有上次的运气可以进去,而这回佐助又不在。

但说起来,他和鹿丸也不是很熟啊。

不过也许能见到佐助也说不定。那小子,不是总是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样的来一场命定的邂逅吗!啊?是啊!老实说他这个人运气还是可以的。九死一生的。

鸣人这样安慰着自己,用牙齿紧了紧手上绑着的绳子。

他身后是一片丛林,瀑布坠入一条宽广的大河,河水奔腾不休,放眼望去要得好几公里这水流才缓和下来。“我去,你这让我下来看看,你自己不来。这么有把握也不像第一次趟这地,这儿入口在哪你不知道吗?合着坑我呢是吧?”

“谁坑你了。”

 不知什么时候鹿丸竟也落了下来就荡在他身边。上边丁次给他们扯着绳子。他们是沿着瀑布边的,总比在瀑布当中的好一些,没那么凶险。鸣人惊讶的赫了一声,他方才竟没仔细瞧,这瀑布中央竟隐约荡了好几个黑影,瞧着也像人。

“嘿,那人不是猿飞手下的吗?”

鸣人抹了把脸,又确认了一下,朝身边的鹿丸喊道:“他这是死了活着呢。”

“这么远你也瞧的见?”

“看装备像。”

“别扯了。估计和咱们干的事差不多,总不可能是死了。”

“要是人晕了呢?他没同伴吗?我看真像是那老家伙的人,衣服差不多。”

“晕了就晕了,那也是他的命。”鹿丸看了那边一眼,并不多说,只是加快了下滑的速度。“这口在半腰,只能这样下来。要从下面爬上来更难。”

鸣人心中好奇了一下鹿丸为何不问猿飞是谁。但并不细想。因着他现在的形势也不适合在那思考,因此只是一边奋力往下爬,一边问:“你还没告诉我,我们上次呆的那个地方是什么。墓吗?”

“不是,是遗迹。”基于两人已经是合作的关系,鹿丸也不瞒鸣人,细细道来,“那里以前是个古村落。后来好像是因为山体崩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把村落整个埋了。传说那村落里有个宝贝,可以助人修仙。那个地方也被称为修行者的福地。”

“修仙?”鸣人啼笑皆非,只觉得不可思议,该不会师父也听信了这种不像话的谣传而去四处奔忙吧。他原本要出言讥笑,转念一想到自己脖子上就戴了个不能从常识去判断的东西,故而心中一虚,闭了嘴。好在鹿丸并没有多加计较,只是说:“自然修仙是谣传,但有宝贝是真的。得了那珠子的人可以长生不老。你知道的,有的矿石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但仅仅如此,不足以让人蜂拥而至吧。比如卡尔?鸣人心中另有计较,问说:“你们也为长生不老?”

“当然不是。我们只是拿钱干事的人罢了。”

这番话,鸣人却不信。依鹿丸他们的过人之处,仅仅为了这种东西前来一个有着莫名危险的地方冒险,似乎并不值得,更何况是来第二次。说不定不只第二次。

然而他只是将这心思藏在心里,跟着鹿丸在绳上往下落。

 

水声轰轰作响,鸣人越过鹿丸的肩膀往另一侧看了一眼,只觉水花飞溅,不禁暗暗咂舌。这个力道直接冲在人身上,不死也得去半条命。他想到了一个故事,曾经有个姑娘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直垂脚跟,她不知是为了救谁,采了山神的宝贝。山神大怒,要村中人将她交出来,不然就要发水淹了这个村落。村里人连夜雕刻了一个人像,但是又怕山神看出来。于是那姑娘将头发一扯,粘在了石像上。以此瞒过了山神。从此那个石像代替着她躺在瀑布之下,日日受瀑布的冲刷。

鸣人也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大的瀑布,就想到了这个童话。鹿丸熟悉地形,这尼龙绳准备的已然十分长了。但还是遇到了问题。他们到头了。不是到了瀑布的头,是到了绳子的头。鸣人半上不下的抓着绳子埋怨:“你不是说没问题的吗?”

是没问题。这长度应该是正好的,但看那切口平整,好像是被人修整过。鹿丸心如明镜,心知坏了,怕是遭了人暗手,一时也想不想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着了道。但嘴上却说着反话:“也差不多了。我也没确切的量过,已经挑了最长的绳子。”

“那怎么办?”

鸣人浑身都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像个光头。他现在的形象大概是很糟糕。此刻下去无路,这凿在半山腰的洞口也不见踪影。再上去接绳子恐怕成了唯一的途径。鹿丸拉了拉,喊声丁次,丁次没有冒出头,不知道干嘛去了。比之于鸣人的无措,鹿丸迅速动起了脑筋,在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寻思过了前因后果。要说没来过肯定是骗人的。这四周的植被他熟悉,也就是说,离入口差不了几米远了。但要怎样……

鸣人突然咦了一声,抹了把脸,指着一个地方朝鹿丸说:“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个洞。”

鹿丸顺着鸣人的方向一瞧,确实如此。但这和他上次来过的地点岂非差了几米?难道是他记错了吗?一时鹿丸也摸不清了。他只犹豫了不过一秒,就果断道:“进去看看。”

洞口开在瀑布边,但在水流后面,要进去,首先得冲过这层水帘。鹿丸道:“你看好了。”说着他双腿并拢,弓起身体来,往后一荡,来回几次,借着绳子自身产生的力量,似钟摆一样,犹如猛龙扎水,嗖地一下冲进了水帘一头载进洞口。

“……”

这人家是练过的好不。

鸣人无语的吊在那里。喊了几声鹿丸,没收到回声。透过水帘看那洞穴,又觉得黑洞洞的,没一丝光亮,半天也不见鹿丸从里头爬出来,只能有样学样,仿着鹿丸的动作,抵过瀑布一瞬间的冲击力,滚进了洞口。

是的,滚。

鸣人一进洞就知道为什么喊鹿丸没声音了。这他妈洞不是平的,是斜的啊。他就像个皮球一样,进去原本就重心往下,滴溜溜咕噜噜的大头朝下,一刻没停直到砸到一个人身上。

“哎哟喂。”

那是鹿丸的声音。

“……”

鸣人龇牙咧嘴,好半天才呻吟一声,舒展过身体来,浑身的骨头都在抗议,隐隐作痛。膝盖那没注意不小心磕了墙上,肯定青了一块,疼得他脑仁直抽。

往上一瞅,上面黑咕隆咚的,照刚才他这滚下来的时间,起码得有十几米了,怪不得叫鹿丸他没声音呢,原来他还在滚落的过程中。即便他不滚,这样的深度,叫外面必然是天不应地不灵的。哎呀我去,这可怎么出去。

“你们先前也是这样进的?”

鸣人对这粗暴的方式表示深深的怀疑。

鹿丸打开了手电筒,往上一照,这下清楚了。怪不得上面无一丝光亮,原来这是曲折的。“这地儿哪来的蛇串子。”

蛇串子?

“天然弯曲而生的洞口。”鹿丸把手电四周照了照,解释说,“像是蛇洞一样,一般我们就这么叫了。”

“长知识了。”鸣人四处张望,摸了一把墙壁,潮漉漉的,曲道中传来一种打雷般的闷响,是外面的瀑布。四周没什么特别的,往前倒是有一条通道,目测其实是和上面那条是连着的,只是这里的坡度比较平缓,而且顶比较低,所以鹿丸滚下来时背包就卡在了洞口,没有再往前滚。鸣人又忍不住问了一遍:“你确定我们要去的就是戈壁滩上下去那个地?”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啊。”

鹿丸趴下身子,将手电绑在头上,半低着身子往前行进。只说:“知道你不信,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他还真就不信了。鸣人无奈,只能跟着弯腰前行,没走一会,腰就快跟断了一样。他索性趴在了地上往前爬行。这样姿势虽然不雅,好歹腰有支撑点。一个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脑子里容易七想八想。鸣人瞅了眼前面鹿丸的屁股,不知咋地想到了佐助。他这会脑洞全开,不禁问:“哎,我说你。你是真鹿丸假鹿丸,你不会又是佐助装来骗我的吧。”

“哦?他经常骗你?”

“……也不是。”

仔细想想两次相遇,好像没一次是佐助骗他的。还都是正大光明的露真脸给他看。鸣人悻悻回答。但这会子功夫,好像就格外期待遇到佐助起来。算起来,海底一别,他们也有数月未见了。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因为相遇的时间和地点,竟也让人牵肠挂肚了。他絮絮叨叨地说:“主要是,一到这环境,好像就特别容易和他遇到。说不定下个拐角他就出来了。”这样说着他径自呵呵笑了两声。

没安静片刻,他又忍不住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到底图什么呀。你说这遗迹怎么就在不同的地方了。你找我就是为了帮我找师父吗?你们干这行多久了。为什么要叫老头子蛤蟆仙人?鹿丸,你听到我说话没。”

“……”

爬在他前面的鹿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人怎么那么罗嗦呢。前方光线触及的地还是漆黑,但可能是道路弯曲的缘故,不透光。也是怪了。上次鹿丸钻进那个山洞的时候,并没有遇到这个情况,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条路走到底是什么。但显然出又出不去。如果可以走到底的话,可能就……

“嘘。”

身后的鸣人一把扯住了他的裤腿:“你听。”

话中的严肃和警惕味道让鹿丸想忽略也忽略不掉。下一刻鹿丸就感觉空气中流动着一股腥风。他鼻子没有犬冢好使,他外号叫“猎狗”,是道上嗅觉最灵敏的人。即便如此,也不妨碍鹿丸用常识和经验去判断这股腥风来自哪里。

何况隐约有嘶声传来。

坏了。

鹿丸脑门轰一声,有汗渗了出来。这尼玛还真是个蛇洞。就这腥风味儿这么大,按这洞口算,这蛇指不定得多粗壮。鸣人不是个傻的。他还跟在鹿丸的后面。空气一下变得闷热起来,他小时候又是掏惯蛇洞鸟窝的,瞬间就知道自己进了个什么地方。我的个娘诶,他俩大活人是来给蟒蛇送中饭来了。

两人嘴巴闭紧,心意相通,迅速加快了速度,拼命往前爬。

这俩货没料错,这确实是个蛇窝,还是个大蛇。这蛇够大,在这盘据多时,方才是出去寻食去了。一回来就嗅到俩生人的味道,活生生的肉啊。本能的循着气息游了过来。越游越发现,怎么这俩小子往家里钻呢,心里就乐了。嘿,可以有阵子不用找食物了。这真是个宝地,怎么就自投罗网的人那么多呢。自从年前在这安了家,基本就没愁吃的过。睡觉的地儿还大。咦,坏了,这俩小子要是钻到外洞去,它可就难逮人了。

鸣人几乎是在瞬间觉得身后东西逼近的速度变快了。他一脑门儿的热汗,呼哧呼哧像个风拉箱似得直喘气。忍不住小声问鹿丸:“他娘的到头了没啊。老子的屁股要被吞了。”

鹿丸皱着眉头,已经开始考虑如果和那条蛇对上怎么办才好了。如果这只是个蛇窝,那只往里钻必然是死胡同。狡兔还有三窟,问题这蛇它也没那兔子机灵啊。他腰上别着把枪,还有把匕首,得看这蛇多大,是不是能一刀宰了。希望回头这黄毛小子灵活点儿,别等他开枪时往枪口上凑。但还有个问题,他不知道这山洞壁穴的结构如何,要是一不小心砰一声,这洞顶塌了,嘿,完蛋。

“要是待会它先追上来,要咬你屁股,兄弟,你就牺牲一下屁股啊。”

“……卧槽?”

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他妈简直丧心病狂!”

鹿丸潦草的安慰他:“大局着想。屁股上咬一口总比你咬在前面好。”

鸣人瞪圆了眼珠子,呼哧吐出一口气。

“……你赢了。”这鸟人的安慰,居然有那么一丝道理?他一时无言以对。

眼瞅着这俩人的气息要出自己地盘了,大蛇拼了命的往前蠕动。只怪中午吃太饱。鹿丸一头撞上墙壁的时候呆了一呆,他没有给自己时间失望或惊讶,转头就开始找别的出路,白炽的光线扫了一圈四周,鸣人几乎难掩自己的惊喜:“出口,快走!”

在那腹洞之处的边上,有个狗洞大小的洞口,看样子像是人为挖的。可能之前也有人进来过,然后情急之下打了个洞,歪打正着给他寻到出路了?然而总有那么点不合理的地方。又要爬了。鸣人烦恼的耙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他身上穿的紧身服因为湿了全粘在身上,十分难受。形势容不得他考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几乎能看见来时的路上两盏幽暗的小灯!

“……”只来得及骂一声,鸣人和鹿丸迅速钻进那个狗洞继续爬行模式,这个通道初时不觉得,后来越来越窄,越来越小。鸣人是等到全身都匍匐在了地上前进才意识到这一点。

“我说……”鸣人本来还想问问那个古村落具体的事迹,但憋了半天,又累成狗,联想到之前一堆人把他当傻子一样,他突然就没有了问的兴致了,还是关心最要紧的问题:“你和老头子是在这个地方碰到的吗?”

“差不多吧。”鹿丸嗡嗡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出了外头的丛林,就有人烟了。老村子,里头的人和外界基本上是没有联系的。但因为这地方偏,越是偏,什么虫草宝贝就多了。所以这村子虽然落后,却也经常有外地人出入,他们早习惯了。”

“他们会容忍外地人采草?”

“当然不会。”鹿丸肯定的否决了鸣人的疑问后,实在没精力说话,而且这中间许多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如果解释说没人敢来这丛林深处,亦或村里人敬畏山神之类,恐怕又是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不得休止。他索性道:“出去了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老头子……”

“运气好这回也能遇到。”鹿丸也是服了,崩溃道,“你话怎么这么多?”

这会儿鸣人反倒笑了。他只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却不回答鹿丸的吐槽,安安心心的爬着逃命起来。爬着爬着,鸣人只觉得手上发痒,好像碰到了什么头发丝之类的。他随手别开那东西,触感让他一愣。

“……”鸣人侧过头,光线扫到手边,一条黑不溜秋的小玩意正朝他友好的吐着信子。不过手指头长,小拇指粗,腥子一吐,血红血红的。

鸣人的心沉了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墙壁上。在不曾注意的石头壁中,坑坑洼洼之前几乎没人注意的地方,此刻正有一团团的黑暗在蠕动着。他原先以为是青苔,因为……那时,它们,没有动啊!!

鸣人咽了口唾沫,强硬忍下心中的反胃和鸡皮疙瘩,打了鹿丸的屁股一拳,冷静道:“你,没注意墙壁吗。”

什么?鹿丸很想回头,但那样的动作让他回不了,就只能往侧方位看,一看,倒抽了一口气,头皮一炸,这辈子的鸡皮都起来了。

墙上密密麻麻盘踞着一条条的小蛇,很小,很多……说实在的,就算没有杀伤力也……

鸣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一块儿有这么多小蛇,他甚至连这是不是蛇也不清楚。因为太小了。更像是变异的虫子。虫子和蛇的结合体?杂交的吗?这个笑话暂时不太好笑。之前可能是沉睡了,不知道是受了光的影响还是动静,还是人的体温。这些小东西逐渐苏醒过来,在墙上蠢蠢欲动。长期生活在地底下,他们没有视觉系统。但鸣人就是觉得这四面八方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瞅着他,嘶嘶交流着。他就怕这些玩意腾的全蹿他身上,这真的,还不如遇到一条大蛇呢。

正说着,身后腥热的气息又扑了过来。

“……我了个操咧。”

鸣人欲哭无泪,说什么来什么。

就这一会,前头传来鹿丸惊喜的呼声:“到了。”

声音不再是闷在小空间里,有了个比较大的回声。鸣人一激动,使出吃奶的劲往前爬,就算是手磨破了也不在意了。只要能出这该死的地方。随着鹿丸从洞中爬出,一股远比窄小空间中清新的空气一涌而入。鸣人舒服的几乎要呻吟出声。他闻到了水的味道。几下蹭蹭爬出来,这才有空回头去看他们出来的地。

人为凿出的碎石还堆在洞口不曾清理。鹿丸嘶了一声:“这样看起来,倒像是从这边打过去的洞,一打打到了蛇窝里。”

“先别管了吧。万一那蛇追上来。”

鸣人皱着眉头脱下衣服,好好掸了掸,还真被他抖掉了几条小玩意。鹿丸瞧的鸡皮炸起,慌忙把衣服脱下检查。两人弄了半天,不禁感慨:“还好丁次没进来,不然他非得卡住。”

这里是个比较大的洞穴。看样子也像是天然的。鸣人敏锐的感到鹿丸松了一口气,问:“怎么,来对地方了吗?”

鹿丸道:“长的不一样。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原来那条道。原本通道就有很多。但山里既然有这样的地方,总是有理由的。跟着走吧。”

“走错了怎么办?”

“要么生,要么死。”

鹿丸步子迈的很快。鸣人又回头看了那个蛇洞一眼,迈步跟了上去。他动了脑子,并不是完全跟着鹿丸在走,而是注意着周围的环境。其实这种通道他现在也不陌生了。不论是之前在戈壁滩下,还是在海底湖中,都是这种路。好像所有的秘密都必须藏在见不得人的地方。说来也是,暴之于阳光下的话,又怎么能藏得住呢。

在他们走后没多久。

顺着他们的路的另一头,黑暗中响起了脚步声。很轻,很稳。来人停在蛇洞口,低下头。那洞中骚动愈甚,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随着一股腥风,嘶嘶吞吐声,从里头钻出一条大蟒蛇来。那蛇竟是通体雪白。双眼如红宝石一般。

大白蛇很不开心,它拼了命追的猎物还是跑掉了。果然还是中午吃的太多。但眼前这个人似乎也不太好惹。它昂起脑袋,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蛇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敌意浓重。

一人一蛇剑拔弩张,杀意一触即发。

来人平静地低下头,同它对视着,无声的压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连手也没有抬。然而……不消片刻,那条大白蛇竟逐渐低下了脑袋。它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还是紧紧的注视着那个人,整个身子却渐渐贴在了地上。慢慢地,慢慢地,退回到了洞里,扭扭尾巴,走了。

黑暗之中幽幽亮起的红光渐渐消退,却不是大白蛇的红眼睛。

那人呵退了蟒蛇,逐步往鸣人的方向前去。要是鸣人晚一步走,必然是先吓地瘫倒在地上,再惊地跳起来。

你说那人是谁,果真被鸣人言中,竟是许久不见的佐助!

 

 

(三)

 

佐助这牛逼轰轰不声不响让大白蛇低头的本事鸣人一概不知,他这会儿正和鹿丸往前探路。如果说那个蛇洞越走越窄,那这山体是越走越大。前方越发空旷起来,及至到底,竟有半个展厅的宽度了。要说这是天然,那真是自然鬼斧神工,要说是人为建造,在山肚中挖出这样的空间来,也是令人惊奇的了。

“其实那个山洞的入口原本不在半山腰的。很久之前是平地,后来是地表变化,形成了山,有了河,最后挂了条瀑布。”

鹿丸给鸣人解释。

“这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如此说来,设计利用这个洞穴的人岂不是也很懊恼。”

谁能想到沧海桑田的变化呢。

鹿丸没吱声。鸣人还是想的太浅。这惊天地泣鬼神的造物非人力所能完成。创造的人又如何想不到这有一日地成了海,海成了地。怕是早已料好的。终有一日将横成一条天然的屏障将这里隔绝起来。又有山有水,空气不绝,说是宝地也不为过。

因为这地儿大,竟连回声也没得了。这会已经走到了头,那是一面巨大的墙体,若说这山洞看样子是浑然天成的自然产物,这墙必然不是。

高有十余米,宽约二十。这么大,是一块完整的石头,打磨的十分光滑。寻不到一丝拼合的痕迹。两束手电的光在这上面逡巡,鸣人不由自主的惊叹了一声。

好一面墙,竟端端正正雕刻了一整面的图文。他上前摸了一把,就算是没有经过风吹雨打,这图文保存的也太好了。一点都没有经过侵蚀。朱砂浸过的纹路还清晰可见。手掌相触的部分凹凸有致。咦说到这个凹凸有致啊,不觉得形容那什么更为恰当么。小处男一枚的鸣人莫名其妙的红了脸。 

“……”鹿丸完全不知道对方逮到了什么点,竟发出如此猥琐的笑声。

他似乎并没有鸣人这么惊讶。哦也对,这地方他应该是来过的。一边摸索着石壁的鸣人不动声色的将鹿丸的神情收在眼底。粗略一看,这像一幅地图。有山川,有河流。这里囊括的面积很大,肯定不是指某一个地方,山脉在上面有许多系别。但……这地图又很眼生。哪哪都不像。拿手电筒一一扫过的鸣人茫然了,啧,没念过书老实说他……看不懂啊这玩意儿。

他后悔没有带纸笔将这图画下来。那时只有胶卷相机,可他也没有。

抛去别的疑问鸣人现在只想说:“但是这地方……和戈壁滩扯不到边儿吧。啊?”

鹿丸并不回答他,他只是拿着手电筒沿着石壁一点点扫过去,仔细的有点像是连角落缝都不放弃。鸣人看了鹿丸一会儿,瞅不出名堂,就自己四处乱晃,突然心中一跳晃着手电就指了过去:“谁?”

脚步一紧,鹿丸立马直起身,一脸戒备。浓得像墨的环境吞噬着亮光。

但这黑暗中连滴水的声音都没有。

两人屏气凝神,耳尖将周围的动静扫了一圈,鸣人终于呼出一口气,有些疑惑:“错觉?”可能是吧。虽然他那时总觉得有个人在黑暗中。我跟你说,这人呐,经不起瞎想。没的也能揣摩出点有的来。这不,魔障一入脑,就生了根。做什么都不对劲。这妖魔鬼怪什么都出来了。幸亏鸣人这人没脑子,一个字,傻。不是那种感情细腻的文艺范儿,不然能自己吓死自己。鹿丸吧,妖魔鬼怪见多了。他就一句话,管你是什么,毙了。

扫到一处,鹿丸眼睛一亮。他走上前,伸手去摸。鸣人跟着他上前。那地也不高,正好在他视线齐平的位置,有个刀划的痕迹,是新的,像是有人刻意做的记号。如果不是鹿丸那种地毯似的搜索,怕是不会发现。他沿着痕迹指向的方向,于地边上又发现一处,这样挨着顺序转下来,最后指向了墙边。鹿丸看到最后一处,从那处起,往中央方向,开始数步子。

他迈得很整齐。一步十公分,走了九步。又向石壁的方向走了三步,又往斜四十五度偏外的方向走了七步。这样来来回回,看的鸣人脑袋都晕了。他脑子里现在塞满了浆糊,完全看不懂鹿丸的步子有什么规律。但鸣人唯一能肯定的是,这地儿鹿丸他肯定来过,还是有人先来的。“你不用瞎猜。这里不止我来过,你师父也来过。保不齐人就在里边呢。”

“……”

对于这种读心术,鸣人震惊了。很快他就知道这地和魔鬼滩有什么联系了。因为这块石板实在太熟悉。当年他和佐助他们在地下被泥土围困,命悬一线的时候。拼命在地上找逃生的通道。就是挖到了一块石板,那玩意儿十分厚重。匕首刺上去叮的一声。后来是怎样……

这个过程鸣人忘记了。因为那时候已经缺氧到了眼冒金星的地步。

现如今这处氧气充足,那墙好端端的呆着,并没有朝他们扯开大嘴要吞的意思。时间也不紧张。鸣人终于可以好好看看这块青石板。

“你这走这么久猫步就为了找这块板?”

要鸣人来想有点奇怪,这空荡荡一块地,随便有点什么东西都尽收眼底,实在不必走什么迂回曲折的路子来找东西。而且摸这块板的手法也很怪。他蹲下身,看着鹿丸用手在地上丈量,找对一处地,才掏出一把小刀插进泥土之中,逐渐削去了上面的泥层。

泥土一层层被削去,露出里头青铜色的表面。鸣人将手电打上去,凑近了看。这种色泽像是青苔覆在上头的模样,但摸上去,却没有青苔的痕迹,青丝色的纹路更像是嵌在其中的。

“这叫七星寻位。”

“……”鸣人沉默了一会儿,探个脑袋眉一挑,“啥玩意儿?”

“七星寻……”一抬眼对到鸣人无辜茫然一无所知的眼神,鹿丸就失去了解释的力气。哎呀我去,还以为这人多多少少有点长进,这一年多过去了,怎么看他那纯洁的眼神和初次见面时也没多大区别。还开书店……

鸣人肚子里笑得抽筋,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来。他知道鹿丸怕麻烦,却偏偏揪着一个问题颠来倒去的问,能说三遍的话绝不只提一遍。能用十个字表达的意思更不会只用一个字说完。他就喜欢看鹿丸烦他。没办法,谁让他恶趣味呢。老是这被人骗,那被人瞒,既然都当他是个傻子,索性傻个彻底呗。

七星寻位鸣人怎么不晓得。他虽然没念过书,但乡下最不缺乏的就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村里有个老大爷,一把年纪活得都快成精了。他自己说他过的岁月和村口那棵大树差不多长。这七星寻位这四个字鸣人就是从他嘴里听来的。以前人们出行在外,就靠北斗七星辨别方向。不论地上景象如何变幻,天上的星星总在那里。七星寻位就是从中衍生而来。

只是鸣人自己不会走。

鹿丸将那青石板在地上划出了轮廓,足有半人身长,方方正正。他一边嘴里说着“你看”,一边拉过鸣人的手在那石板上摩擦过去。说也奇怪,方才鸣人伸了个食指摸上去十分光滑的手感就像是错觉一般,他手掌只一触及这青石板,立马一股火烧火燎的疼痛传来,不禁让他收回手“啊”的一声大叫。

再探掌一看,手心居然是通红的,像是烫伤一般。

鸣人瞪圆了眼睛,骂道:“你居然阴我!”

“你上次就是这样干的。”也不知鹿丸是装傻还是装傻,自己伸手往那石板上拍拍,摊手道,“你看,只有你才对它有用。”

什么?

鸣人狐疑的望了望那地儿。鹿丸为表清白,甚至是脸贴到了石板上。随及起身,抓过鸣人的手,指尖小刀一划,鸣人手心的血便汩汩流了出来,滴在石板上,渗进去一样。

顾不得质疑。鸣人震惊的看着那血像是找到了回家的路,在这石板上自主的蜿蜒成型。过得片刻他仿若醍醐灌顶,蓦然回头望去,原来那血蜿蜒而成的路线,居然同山壁上刻画的地图一模一样!所以鹿丸一定要带他过来,为的就是开这道图?!依稀记得那回也是割破了手,然后就莫名其妙地上多了个洞……

思及此处鸣人心中一凛瞬间反应过来此地危矣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只觉得下身一空……

对,又掉下去了。

没错。人呢,就是不长记性。

 

鹿丸早有准备,在鸣人回头看山壁的时候先将包抱在怀里,身体蜷曲起来以缓下落的冲击。鸣人就没这么幸运,他就这么骨碌碌滚啊……滚啊……滚啊……

在青石板与山壁的中间,有一整块原石,伪造的同山土没什么区别。地上躺着一支手电筒,微弱的灯光闪了几闪就暗了下去,这支手电筒是鸣人的,它终于撑不住的坏了。黑暗中鸣人曾经张望过的方向处走出一个人来。是佐助。他走过去,将那手电筒捡起来看了看,又绕着暴露出来的青石板踱了一圈。然后他站定,将手套脱下,咬破了食指。

血滴在青石板上,瞬间就被吸了进去。先前因鸣人的血而显现出来的纹路像是被水波抹去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原本青暗色的表面迅速黯淡下来,眨眼间竟同周遭的泥土没什么区别。地上豁然打开了一个入口,其实仔细看去,那是有石板支撑的。不知是什么原理,教它打开的时候仿佛是地上突开的口子,将你吞没其中。佐助捻着那支手电筒,也不知是在想什么,良久才摇摇头,跳了下去。

等人没了,那入口便又自动合了起来。一切恢复如初。

 

山上的风雪很猛,北风刮在脸上,如同削皮去骨。雪粒的威力有石子那么大。生疼生疼。几乎让人以为被砸到的地方已经千疮百孔。鸣人哆嗦着打了个寒战,他走在上山的路上,有些茫然。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环境中走着,脑袋在思考,脚下没有停。隐约间他是知道自己要往前走的……

很快前面的风雪中就出现了一个人,躺在地上,以鸣人绝佳的视力,能看到那个人还活着。他不但还活着,此刻正捧了一把雪,细细的研究。

风吹得人几乎站不稳,但鸣人还是踉跄着奔上前想要拎起地上那人的衣领狠狠怒骂:“你疯了,这么冷的天,不要命是吗?”

要把人这样那样教训一顿的场景只在脑海中。等他真的疯了一样跑到那人身边时,他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看。这样的环境中,它居然还活着。”

那人一点也不惊讶于鸣人的到来,原来他手中捧着的雪里面,居然顽强的挺着一朵花。这种花是长在风雪之中的,若风没了雪停了,怕也长不了了。鸣人只消望一眼就晓得。但他没说话。就听那人继续道:“我倒有点想拔来看看。”

“你舍不得。”鸣人说。

那人转过眼来看他,眉眼干净的只有两种颜色。如这雪山一般。雪是白的,土是黑的。“真有意思。”他笑起来,吃了满嘴的风雪。

“我居然有舍不得的一天。而你……漩涡鸣人,也终于学会跟在背后不出声了。”

他在笑,就跟那冰川在阳光下一样,十分的明亮动人,叫人移不开视线,然而化开的冰椎子却能桀骜的刺瞎你的双眼。

“原来这世事当真无情。”

平山填海,什么都能变。

 

“分明是有情才对!”

鸣人憋足了劲一声怒吼,铿锵一声坐起来,倒吓了鹿丸一跳:“你小子抽的什么风?”

“……”

广阔的星空,无边的原野。咸湿的水腥气,架起来的篝火。

这地方终于让鸣人觉得眼熟。晃悠了半天,临到这时,鸣人感觉这里一年前他来过了。“怎么每次掉下来都会晕掉啊!我就打算记着下来的路好吗!话说回来……算了有太多槽要吐了。我现在只想问一点,请问,这个地方和那个经纬度完全不同的魔鬼滩为毛长的那么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所以我说你来过咯。”

鹿丸将衣服摊在木架子上烘烤,鸣人这才发现他们两个人都光着。这衣服怎么就又落了水里弄湿了?鸣人晃晃脑袋站起来,左右环顾一圈。何止是像啊,这里他还被佐助蒙着按在水里躲卡卡西差点没憋死过。“喂,我看这石头,相见恨晚啊。拜托,大哥,你这样我会疯的好吗?你不要告诉我,只要我们一掉下去,就会自动穿越哦。”

这种不好笑的玩笑鹿丸根本没有兴趣开。眼见鸣人清醒过来,他起身收拾收拾行囊就要走:“多谢你的帮忙。我们也能分头行事了。这里只是和魔鬼滩长的一样。但你师父来过这里,你要是怕黑,就在这等着。不要乱走。要是不怕,就四处转转,没有怪物要吃你。运气好,或许能捡到点你师父留下的痕迹?”

鹿丸嘱咐着,仰着头,默默算了下时间:“一天吧。包里有干粮。一天后我要是没回来,你自己走。”他手往那湖指,“上回你也是从这走的吧。下去就行。憋足了气,别淹了。”

“……你这是始乱终弃?”

“滚OK?”

鸣人皱起了眉头,这种时候他根本不会去做比如大声叫“什么什么你为什么要走要去哪里我也要一起去”这种弱智到极点的行为。他只是问道:“那你要走,刚才怎么不走。”

鹿丸不是个感性的人。但他这会居然对着这个感性的问题,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会,迟疑道:“因为爱?”

“所以爱?”

“温柔经不起安排?”鹿丸先笑了,“大概是因为我善良。”

 

一个在刀尖子上打滚的人能有多善良?一个会为了达到自身目的将你拖入未知境地的人有多善良?这两个答案鸣人不晓得,他自认本身不是善良的人。但要他看着别人去送死,他还是做不到的。人性本善,不过是天性。鸣人这样想。

 

幕布拉上了,只绰约闪烁着点点星光。半大的小子听得入了迷,一个故事是否生动,取决于讲故事的人是否讲得让你身临其境。

所以。

“为什么您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木叶丸几乎是迷惑了。故事中没有日向的存在,他却能将细节讲得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样。

日向敲敲桌子,指关节很漂亮,他绽开了一丝笑意:“谁跟你说,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了。”木叶丸变换着神色,有些怀疑。不得不去想,是否又是日向伙同鸣人编造了故事来哄他。这两人太会骗人。关键……他们不是说谎,而是只说一半的事实。

“我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我没有告诉过你……我们一直跟在鸣人身后。”

 

这夜风吹的忒清凉。而且这没有蚊子,原本乡下的蚊子应该是像直升飞机一样,一团跟着一团,叫人扰不胜扰。不过志乃原先在这里洒过药,蚊虫轻易不过来。所以说有个奇能异士的朋友,还真是挺好用的。

“旺财,啧啧,来,吃个骨头。”鸣人兴致勃勃的耍着狗,将这只金毛一通乱揉。破风声传来,他脸色未变,头一偏,一把小刀擦过他的头皮钉在了门上。

牙吹了声口哨:“九爷反应够灵敏。现在要想有小尾巴跟你,可难了吧。”

鸣人给金毛顺着毛发,淡淡道:“你要是习惯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也会灵敏的。”因为如果眼睛看的不够远,就可能错过那人的踪迹。耳朵听的不够广,就连命,也要先送上好几回,奈何桥的桥头,都要踏烂了。

 

 

 

(四)

 

“我是觉得您可以不用再跟着我了!”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爱走哪走哪,你管不着。”

“那您滚远点儿行吗。诺,这么大一条道。”

你以为这个是鹿丸和鸣人的对话,不不不,那就错了。这全是鸣人一个人在唱独角戏。鸣人心里唾骂着,鹿丸这小子,好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用他一脸血,下了地来,放了个屁就不管人了。倒也可能是人家良心发现,不忍他这鲜活的小生命就那么蹦哒两下不动了,才不要人跟着。不过这种地方单独行动,可能也活不了多久。鸣人此刻想的不过是……所谓的遗弃大概就是一种残酷的温柔。

然而鸣人和鹿丸相处时间太短,他不知道鹿丸这个人怕麻烦。他误以为自己能烦动鹿丸,起码能答应两句话,这眼神告诉人,这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子,也坏不到哪里去。可惜他自个儿精分似的唱了一路戏,人家连眼神也不给一个,铁了心的当他是空气。

“我也是不明白你这脑袋是不是被驴给踢过了。”鸣人忍不住晃晃手电,没好气的说道,“这种环境下你就算带条狗也比一个人的好。”

“带条狗好歹还能挡挡子弹……”

言下之意你连狗也不如。鹿丸终于说话了,他也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能把独角戏唱成双簧,这等功力非三尺脸皮就能铸成,世之罕见。鸣人马上就跳了起来,原本要发火,眼珠子一转倒另说不过:“你的意思是舍不得我来当靶子,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遥遥听在耳中的人不由得“嘁”了一声,十分无语,有人不要脸是天生的。

鹿丸倒是笑了笑:“被你看出来了,我就是个好人。特好。”

 

要不是鸣人打着个小手电紧紧盯着对方的后背,他还真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把人给跟丢了。基本这条路鸣人认得,他们这会儿还在湖边沿上,再走一段,远离了这片水,就是一段山路。再往前,就是以前抢了那颗珠子的地方。那幻觉中的村子隐约浮现在脑海中,鸣人甩甩头,将手电随意往背后一扫,来时路,一片虚无。黄泉路似的。

一回生二回熟,鸣人见怪不怪,又将手电打了回来。他立时就停住了脚步。

坏了。

怎么着就一会儿的功夫,前头的小子居然不见了。

鸣人急匆匆往前跑了两步,“喂”了几声,声音像失真的一样,压抑着有种压扁的感觉。光斑四下扫视着,移到平静如镜面的湖上,又向四周一阵乱晃。这里没有掩体,这么一个大活人就那么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鸣人呆呆站了一会,有些丧气。但是心中又似乎不意外。他好像被人抛下惯了。

鸣人重新打起电筒,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路有很多条,目的地却只有一个。他这回是不管如何,都要去一探究竟,看看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要沿着路往前走,总能到达终点的。他一边走,一边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来握在手里。这儿很静,静到就算你大喊一声,也不会有个回音来鸟你。然而湖中却传来“咕咚”一声,惊得鸣人腾的摆开架势,就怕有人冲上来咔嚓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咦不该是砰的一枪么怎么是咔嚓一刀。

他眼睛死死盯着乌漆抹黑的湖面,脚步一点点挪过去,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倒不至于蠢到去问:“谁啊,人啊,鬼啊。”

白斑扫过的湖面冰凌凌的,隐着绿色,可能湖底有青苔吧,毕竟有水有空气,自然也有生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鱼哦……鸣人正海天胡地的瞎想就见一条鱼腾的从水里蹦了出来,又钻下去了……

“……”

难道刚才那声“咕咚”就是鱼的动静,这叫鸣人放了些心下来。肚子咕的叫了一声。如此说来,这里除了不见天日,倒也是能生活的。竟不知大山深处还有如此妙境,或许连别的生物也是有的。这个时候鸣人听的话本中的奇特生物在他的想象中已经全在这地儿生活了。指不定呆会就见一个史前文明,呵呵。

又是一条鱼飞过,然而它的命运却不如上一条好,它离水面尚有一丝距离身后哗啦一声水响蓦然一条白练闪过将它扑回水中。

鸣人一下子收了笑,一声妈呀憋在喉咙口,脚一软转身就要跑,行动却没跟上,踉跄了一下。你说那白练是什么玩意儿,又粗又长,这,这分明就是一条巨蟒!

鸣人自蛇洞中而来,只是并没有见过那条白蛇。然而要他把这巨物往蛟龙身上去想,他是万万想不到的,此刻只当是那洞中畜生追了过来,吓得呜呼一声连滚带爬,身后的背包砸在背上乒铃哐啷响。

甩了鸣人的鹿丸挑着小路在山壁上攀爬,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呼,顿了一下。尚未进入山段之前,湖边应当还有生机,并有什么危险的。他吃不准是不是鸣人那小子自己作出来的。要说危险,他现在开始身处的境地,才叫龙潭虎穴,分不得半点心神了。自从上回鸣人那小子将祭祀台上镇压此地的宝珠取走后,这地的魑魅魍魉便压不住了。若非他自恃还有一点能力敢来再闯一遍,寻常人进来便是死路一条。

一丝幽幽的黑气从石缝出飘了出来,丝丝缕缕,绕着鹿丸打转。鹿丸眼色一厉,劈手抓过这丝黑气,一捏,便将其粉碎于无形。这黑气是怨气所化,此地此刻,称为妖地也不为过了。若被那黑气进身,轻则寒气侵体,重则迷失神智,使人沉浸于幻境,最终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行为来。好在鹿丸这次有备而来,他手上戴了一副手套。

这副手套是用一种生活在极热地带的虫吐的丝做的。那虫表皮坚硬如石头,宿于沙漠腹地,每日接受最炙热的阳光照射,一年吐一次丝。它的丝吐在夜晚,如果没人取走,到了白天,就会变成坚硬同钢丝一般的物什。你得守在那里,等月上中天时,瞧见沙地上那亮闪闪的银丝便是。听着取来容易,实则要想用这东西做副手套也是难的。

既是最耐热的沙虫吐的丝,本身是极阳之物。那等黑气属极阴,本身没有太大的威力,触到这极阳的东西,自然消散了。

这也是鹿丸此行有把握的原因。

何况早在他之前他已得到消息,自来也一行人马早已将此地趟了一遍雷。想来剩下的不过是残兵败将,不足为患。

 

鸣人心中忧惧那条大蛇,只怕它会一口吞了自己,撒足狂奔,不思量间竟想起了佐助,心中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如果佐助在这里,只怕是不用担心这大蛇。可能是之前对方英勇的形象太过于深入人心了。鸣人又不敢大声呼救,唯恐将那蛇引过来。好不容易奔到山谷腹地,累得往山壁上一靠,吐着舌头直喘气。

 

这一休息,竟是隐约传来交谈的声音,隐隐绰绰叫人听不清。再一搜索,这声音竟是从山壁中传来的。鸣人盯着身后那块石头,心中咂舌,莫非这又是一道暗门。

 

他将耳朵附于山壁之上,此时那山体发凉多有奇怪,也管不着了。这一凑近果然声音清晰了许多,咦……鸣人细细听着,那似乎是一群人在争执,一个人说要用炸药将这山石炸下来,却遭到了别人的反对,指责他不用脑子。

“那你说怎么办,不炸了这块地万一他们跑出来,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不知是什么东西会跑出来。

“好了,你也用用脑子,那些东西追到山体外就不动了,显然是出不来。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命能在这说话?”

“自来也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你非拦着我,咱们这会儿已经将宝珠拿到手了。宝珠在手,魑魅魍魉又能耐我们如何!你这样万般阻拦,我倒要怀疑你的居心了!”

鸣人大吃一惊,一下站起来拍着山喊道:“师父!师父你在那里吗?”他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疑惑,更是担心。奈何团团转又是推又是砸也找不见这门,再仔细去听,这山中人的对话还在继续,却是不知被谁劝阻过后,不再吵架,而是在商量怎么出去的了。

难道他们听不见我的喊话?

鸣人砰砰砰将手掌都拍红了,依然无济于事,不禁沮丧的坐下来,脑中一片空白的想到,不知是否能在此地等着师父他们出来。可若是他们有别的出口,是否又会同他们错过。然而心里能够安慰的是,毕竟人还活着了。

一腔热血平静下来,人就有点发冷了。鸣人靠着山壁,迷迷糊糊竟觉得头脑发重,一丝寒气在身体里流转,困意涌了上来。打了个哈欠,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原来那山体中满含着阴气,他刚才用手拼命拍打,阴气就从毛孔中蹿了进去,此刻在鸣人身体中大肆横行,怪不得他会感觉到困乏。

他在那睡的神魂不知,丝毫不晓得危机就在身边,若放任不管,必然是会长眠不醒的。

好在蠢人有天佑,这等地方竟还有别人走了过来,将鸣人一把扛起,往前走去了。

 

那扛走了鸣人的人并不是佐助。

佐助在哪,他刚教训完在湖里瞎玩的白蛇。这条蟒蛇同洞里那条是一对。原本一直好端端在山外呆着,也不知是哪一天竟被他们自己瞎琢磨着钻进来发现了这里。要说不是他们身形引人注意,也不会叫人跟踪了去,随着蛇洞砸了个地道进来此处。

那把鸣人吓得飞奔而支的大蟒蛇此刻在干嘛?它现在正委委屈屈盘成了一堆,低垂着个三角形的脑袋挨训。

佐助倒也没有毫不客气一记老拳揍上去,而是平平淡淡的负手于身后,看上去十分优雅从容,当然白蛇知道其实这个人十分的暴躁,就听佐助问:“我怎么说的?”

蛇脑袋晃了晃,不准在水里瞎玩。

佐助哦了一声,又问:“你犯第几次了?”

大白蛇吐了吐腥子,可是又没被人看到。说来它也是满腹怨念,吃人不行,如今吃条鱼也要被人管着了,那怎么着,让它一条通灵大蛇吃素啊!不要那么搞笑好吗!这么忿忿着它就抬起大脑袋,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直朝佐助射了过去。佐助眼一瞪:“嗯?”

抬起的脑袋用更快的速度埋了下去。碍于实力,大白蛇嘶了几声,委委屈屈,凄凄惨惨戚戚。打不过神马的,唉,做蛇也不容易啊。

见它不开心,佐助道:“你也不是一般俗物,个中好坏自然有你懂的道理。”

佐助同人不常开口,和一条蛇倒是说的语重心长,要是让以后的鸣人瞧见了,必然又要跳起来,好哇,我竟不如一条蛇来的有吸引力。实在是……佐助也是无语,你好好一个人,非要和畜生比什么。还是说你禽兽不如,更来的讨人欢喜?做人呢,不要太追根究底。

 

鸣人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又见到了佐助。为什么要说又呢。因为这是一件家常便饭的事情。他有时会梦到他们并肩坐在一起,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水。有时候是白天,天上有老鹰飞下来,绕着他们两个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佐助肩上,啄了他的头发。有时是晚上,岸上生着篝火,佐助数着天上的星星有几颗,他数着佐助眼里的星星有几颗。

当然他也梦到过别的,但每每醒来,记得最深的画面必然是有那个黑头发的年轻人的。有时候醒来,鸣人心虚的瞅瞅被窝嘀咕,还好梦到的画面都十分的正直正常且正经啊,不然他这时时刻刻梦一个男人岂非可以用那个什么词来形容,哦,相思成疾啊……

脑中刚冒出那四个不着调的大字,鸣人就苦着脸皱紧了眉头,一副觉得自己毛病的样子。

但是。

这回。

他梦到。

佐助……

在,洗,澡。

 

所以说他为什么要在梦里看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洗澡啊!还是露天啊!虽然说那个肩啊很光滑啊那个皮肤反着光啊那个水珠落落落下来那什么很诱啊呸有点性感啊……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又身临其境醒不过来的鸣人无语的挠着头,他也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一般,丢了颗石头扔到水里喊:“佐助啊。”

佐助闻声转过身来,半个胸膛还露在外头。鸣人讪笑道:“泡够了可以上来了哦。”

这话说的底气不足,佐助眉一挑,倒也没反驳,真的听了话,慢慢的游了上来。

“……”

呃。

是游。

鸣人顿时捂住了脸,又猛的张开指缝去看:“我操,他妈的这回变成蛇了?”

夜风吹的人身上拔凉拔凉,漩涡鸣人心里倒是火热热的,连带烧得身上也开始火热起来。随着佐助婀娜着身姿尾巴一扭扭朝他这样行进过来,鸣人想要往后退,却像中了定身术一样,动也动不得了。只能嘴上说:“喂……大概是上回海底的印象太深了吧。这梦啊,咳,我说,这个梦真是神奇,啊啊,我想想,变成蛇是记忆的话,那个,那个,不去想就好了吧。给我变回来,好了,站住,站住!”

在他慌乱间,黑发的年轻人已经光裸着来到了他的身前,好极了,该露的全露着,不能露的尾巴挡着了。真是,太,棒,了。棒的鸣人简直咬牙切齿。

佐助凑过来,一张大自然赐与的脸就这样凑过来,完全不管杀伤力。他说:“你怕我啊。”

“呵呵,不怕。”

佐助就凑的更近了点:“那你躲什么。”

身体不能动,脑袋还是能往后靠的。鸣人义正言辞道:“我只是怕你打我。”

“我为什么要打你?”

“你醒了就会打我的。”

佐助笑了:“我现在就醒着。”

“但是我现在没醒啊大哥,咱能先穿个衣服吗!”鸣人几乎要滴汗了。一股熊熊烈焰正从内而外灼烧着他的身心,他觉得这个火烧得太旺了,几乎要将人烫熟了,融化了!汗像不要钱一样流下来,已经让他感觉到了痛苦。痛苦到一张清丽的美人脸就在脸前也提不起任何遐想。鸣人逼着自己蓦然一声大叫清醒过来,随及就被吓得哇哇大叫:“救命啊!”

他的眼前就是一堆燃得极旺的火。依这么近的距离这样高的温度鸣人肯定自己的眉毛已经烧焦了。他愤怒的转过身来,那张梦里的脸就这样鲜明的出现在眼前。眉是墨描的,眼睛是秋水做的,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脑中像被雷劈过似得,鸣人愣在当场,随后破口大骂:“你他妈想烧死老子啊!”

……那个脉脉含情就这么被人工劈了开来。

“哦。”

佐助无所谓的放开了压制着鸣人的双手,挑挑眉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干。

“现在放手装无辜你骗鬼啊!”

“切。”

鸣人简直是气炸:“切个屁!”

“屁。”

“……”妈的!鸣人气得跳起来蹦了两蹦,揉了揉自己的脸确定自己没烧坏脑子。再一看,这个熟人哪来的肤若凝脂貌若天人,风吹日晒下的皮肤虽然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温润了些,但是,“明明是个糙汉子啊我说!”

“……”佐助一脚就踹了过去。

 

要说这佐助训完大白蛇,遁着鸣人的踪迹寻过去,就发现出了山体的地方生了一堆火,那小子死活不知的倒在那里。他大步迈过去,粗略看了一眼,便知这人是着了山间阴气的道。也不知是谁把他搬来这里的,烤了火倒是能驱逐阴气。此处又是这地形之中的南,南属朱雀,掌火,司夏,阳气重。这等急救的方法倒是不错。谁这么熟悉这个地儿?

鸣人却不知自己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在那数落,佐助垂着眼听他唠叨,说到那山间有人需要急救,他这才动了动耳朵,说道:“那不是有人。只是以前的对话被录了下来。又凑巧被你听到罢了。”

鸣人哑然:“什么时候的事啊。”

佐助瞥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其实他知道,但他不高兴说。

“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

佐助不甘示弱:“你怎么知道我知不知道。”

“我……”鸣人一时语塞,心中道,谁知道你知不知道,但要让他说只是顺口吵嘴挺好玩的这种幼稚而欠扁的理由……想来他是不会承认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啊,师父说的宝珠,会不会就是之前咱们拿走的那个?”鸣人哥俩好似的勾上佐助的肩,托着下巴沉思,“也奇了怪了,后来也不知哪去了。”

佐助乜了眼对方脖子上那颗火光映衬下流光溢彩的珠子,似笑非笑:“想知道?”

鸣人琢磨着,点了点头:“想嘛,也是有点。如果你愿意告……”

话未说完他屁股上挨了重重一脚。

“那你就下去吧。”

鸣人哇一声大叫,这才发觉眼前这一片黑黢黢的竟是个水面藏在深处丝毫未见踪影,他在空中挣扎时还不忘愤怒的指控大骂:“你他妈都踹我几次了咕……”

扑嗵一声落水成功。

佐助好整以待,信步走到岸边,悠悠然做了几个伸展运动,方一笑,跳了下去。

鸣人刚从水下冒出头来就被这个小子一把把头又按回了水底,连口气都不带让人换的。

他心里虽然气恼老是被佐助耍,却并没有怀疑对方是不是要他的命,只是恨得狠,心想总有一天一定要把对方整治回来。然而没换气就是挨不过几秒啊,鸣人在水下立马就怂了,奋力挣开佐助就要往上游,奈何对方比他身形要灵活的多。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在鸣人痛苦恨不得去死的时候,将鸣人脖上的珠子塞到他嘴里。

鸣人顿感口中新鲜的空气涌过来,他惊诧的睁开眼,佐助朝他挑挑眉,说了俩字。

真蠢。

这下鸣人再蠢也知道脖上那珠子就是先前他们抢来的了。怪哉他还奇怪过这东西哪里冒出来的,他觉得再神奇的事安到佐助身上,就很合乎情理了。

“哎你是不是天天吃大蒜。”

佐助横了他一眼,没回答。

鸣人接得理所当然:“说的话句句带味儿。”

“……”

两人湿漉漉的爬上岸,脱了衣服放那火边烤。鸣人一边耙着自己头发,一边偷瞄佐助,对方也脱了个精光,毫不避嫌。鸣人瞧见人身材好,不知咋地就酸溜溜:“就会勾人。”

佐助耳朵多尖,眼睛一眯就要发作:“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会耍我。”鸣人很识相的拐了个弯,抱怨道,“耍我很好玩?”

“是挺有意思。”

切,鸣人暗暗腹诽,明明先头刚看到时那么闷骚的一个人,哟嗬,原来那是羞涩不露本性。现在改明骚了哈。耍人或许是因为寂寞,也许,总有一天鸣人会明白,不论是闷骚还是明骚,有的时候也是求之而不得的。

 

 

(五)

 

两个人在燃烧着的篝火旁相顾无言,佐助抱膝靠坐着,盯着黑漆漆的潭水发呆,他这回换了身衣服,不再穿那个藏蓝色的衣服了,连带着额上的缎带也收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额前的碎发过长了些,搭在眼皮上,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凭良心讲,这确实是个好看的过分的男人。鸣人瞅了会,实在没忍住:“你说你一个大好青年,老干些打打杀杀的。”

佐助掀了掀眼皮,睨了他一眼。

鸣人马上就接了下一句:“诺,还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拽样。”

这句话终于让佐助有点反应了。他直起身,换了个坐姿:“哼。” 

哼。

哼你个头!

鸣人心下腹诽这小美人态度傲娇千百面,每见一次换一面。就跟被蚊子叮了口似得皮痒痒,又挠不着那种感觉一样的不爽。嘀嘀咕咕直起身才要说话,就见坐着的那人噌的抬起一双漂亮的眼睛,凌厉的眼神刀子一样剐过来,杀机立现!鸣人一身热汗立马就滚了下来,腿有点发软。犟着脖子道:“怎么地,还不让人走了!”

片刻才反应过来,人家看的是他身后,这回心里就打鼓了,这身后别是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吧。什么牛鬼蛇神他爷爷你奶奶的各种大神都在鸣人脑子里过了一遍。也就那么一秒的功夫,就见佐助伸出一只手指,直直指向鸣人身后,声音平淡得很:“出来。”

这话说得轻巧,里头的威严却不容小觑,鸣人只觉得一股气势犹如千斤压顶直逼得人抬不起头来。但他天生是个不服输的人,如今在这个小子面前,他更不愿意露出怯意。于是哪怕此刻脚像是钉在了地上,却硬咬着牙昂起了头,站得笔直。

所谓千年王八万年龟……此处用错比喻。

这天生的冤家,隔个万八百年也不会变,刻在骨子里了都。鸣人心中纷纷扰扰,思绪难辨,耳尖一动。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

佐助已然站了起来,指尖银光一闪,一把匕首打着转握在了手上。

“这位小兄弟,耳力好的很。”

听声音也是个年轻人,低沉沉的说了一句话。鸣人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表情,但佐助显然撤下了气息,眉目一敛,一把出鞘的宝剑无声无息收回了鞘内。鸣人的脚能移动后的第一时间就转了脖子看身后的不速之客。

这一看他没忍住吹了声口哨。

齐腰长发白大卦,飘飘然似仙。除了胸部有点平腰也不够细,好一个模样清俊的小姑娘。鸣人一边在转头的时候一边就朝佐助移了过去,打量片刻一只手搭在佐助肩膀上悄悄说道:“好像没你好看。可惜是个白内障?”

“……唔。”

幽暗的地底下传来一声饱含痛楚的闷哼。

不用怀疑,鸣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绝对是自己作死的。

 

如果在路的两边种上彼岸花,这种广阔而深邃的黑暗还真的挺适合幽冥界。这里同鸣人上回见到的模样有了些变化,变得更破旧了一些。残砖断垣。鸣人走过熟悉的道路,印象中的祭台却见不到了。这回当年的幻觉没有出来和他捣蛋。如果在这里呆个三天,见到光明的那一刻他说不准会眼瞎。

“那是日向家的少主子,你居然敢说他是白内障。”

宁次走在前头,佐助和鸣人拖拖拉拉跟在后面说悄悄话。

这有什么,天王老子也没啥好怕。鸣人就悄悄的问:“那你敢吗?”

“敢。”

回答的当即立断,不带丝毫犹豫。听得鸣人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一把把人揪着脖子揽过来:“那你他妈说什么废话。”

佐助皱着眉挣开,理了理领口,小声说:“说你有眼不识泰山,他那双眼睛能在黑暗中视物,不但如此,天上飞的地上爬的你身体里流的,一入他眼,必是精准如雷达。”

“卧槽这么牛逼。”

“……哼其实也还好。”

喂你这口气是怎么回事哦。

“这样说来日向家蛮奇怪的,跑来挖土还穿雪白的衣服,明明是个小子还要留个长头发,怪哉闪瞎我眼。”

“名门望族的气度你是不会明白的。”

“我发现你嘴巴其实真的很欠。”

“彼此彼此。”

两人悄悄的“打情骂俏”着,走在前面的日向停下脚步,阴恻恻的回过头来:“两位?忘记说我除了眼神好使,耳朵也不差,可以稍微闭嘴了吗?”

“……”鸣人眼巴巴瞅瞅佐助,他看上去有点可怕的诶。

佐助昂首挺胸,大跨步从他身边经过,一本正经的走到了日向前面。

 

“说起来,我和鸣人的第一次见面还真是称不上愉快。”事到如今日向宁次舒舒服服往后一靠,双手交叉,回忆起年轻气盛时的情景,有些感慨。

“被一个自己救了的人睁眼就说是白内障。那种感觉……”

木叶丸看着那个在日向手中报废的茶杯,默默咽了口唾沫。他的视线盯着就摆在桌上了一面铜镜,宁次说那个就是八咫镜。这个外头偷偷摸摸也好,光明正大也罢,一帮人想要找的东西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躺在这张有了些年纪的桌子上。

这镜子就是那回和鸣人初见中得来。日向宁次,奈良鹿丸等人都是为这而去。

传闻说它有通天地知阴阳的异能,甚至能看过去未来。然而此刻在木叶丸眼里,这就是一面再破旧不过的铜镜罢了。如果扔在路边,兴许都无人愿意去拾来一看。

他活络着心思,想说如若这镜子这样神奇,许多未解之谜岂不是很容易就能获得解答。那他也能从这镜子中,看到父母、爷爷,知晓他们生平,又或者……

日向宁次很容易就能从他的面上看出木叶丸心中转的心思来,他摇摇头:“即便是我,也不曾见过它神通的一面。你要问我传闻是真是假,没有亲眼见过,也是回答不出的。”

“那鸣人大哥呢?”

“他?”

日向思考了片刻,面上露出个古怪的神色来,像是笑,又像是在想什么捉摸不透的事。

“他可能见过吧。”

然而这种事,大约除了鸣人本人,也没人能知道了。

 

彼时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的日向虽然走在前面,却已经不动声色的将鸣人和佐助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久闻佐助大名,一直无缘得见。如今看来,甚是年轻啊。” 

鸣人不了解日向家,也不知道佐助名气有多大。但他依稀记得曾经在沙漠的时候,卡卡西介绍佐助只说,别看他年纪小,却是个狠辣的角色。要有什么事请他,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然花再大的酬劳也是无用功的。如此说来,就看佐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态度,似乎也情有可原了。但鸣人就是想不通,这人又没有三头六臂,单看身材略单薄,要看相貌不霸气。甚至腰还挺软的,怎么就那么拽了。

日向继续道:“这次是谁请动了你?”

“无人。”

佐助这个人,在鸣人眼里有点奇怪。因为他是个很冷淡的人。他不愿意开口说话的时候,可以坐在那视你如无物,像个雕像。他要是愿意开口说话了,那必然是能把你气死再气活,还不如闭嘴当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比如他此刻在日向面前就十分的冷淡。没有那种张牙舞爪的挠劲。

“哦。这么说是你自己想分得一杯羹了。”

两个玉立挺拔相貌不俗的人在一起聊天,画面肯定是很赏心悦目的。如果不去听他们谈话的内容的话……

“只是不想有人不知死活。”佐助说道,“没想到日向家也想来趟个浑水。”

“哎,怎么能说是浑水。那你是想浑水摸鱼?”

“我摸不摸鱼不劳你费心。奉劝一句现在走还来得及。”

日向像听到了惊世骇俗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随及声音一收,压紧了口风:“听说古时神话中流传下来的其中一人也叫佐助,不知是否和兄弟有什么关系。”

“神话?”佐助啼笑皆非,“从日向嘴里听这个词,真是有趣。”

“……我说你们两个,根本就把我给忘记了是吧。”

忍无可忍的鸣人终于上前硬生生插到两人中间,待要发话,忽然从侧面吹来一阵邪风,倏忽一下像面大鼓敲在心上,人一下就蒙了。日向反应快,一把捂住口鼻:“风有毒。”

那空气中带着暖意,叫人昏昏欲睡。佐助手脚利落自怀中掏出一条缎带来,正是他往年系在额上那一条。鸣人扶着胀痛的脑袋,只觉嘴里被塞了一样东西,面上就被人罩住了。一股香气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一振。他抬头看去,正见佐助朝他“嘘”了一声,舌头舔了舔,想来是知道是那避水神珠了,原来也有解毒的功效。

佐助朝日向那使了个眼色,示意鸣人不要声张。鸣人眨眨眼,那你怎么办。佐助微一摇头,摘过他的手心,写了一个“安”。这里于他熟如家门,根本无须担心。鸣人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怪哉和以前看过的路线不一样,别是这小子故意带错的吧。

他到底来干嘛的?

鸣人就说:“这也太可怕了。不知道鹿丸怎样了。”

“毕竟是地下,没一下把你们毒死算不错了。”地下怪事多,区区石缝中飘出来的毒气没什么稀奇。日向似乎对鸣人口中的人物不感兴趣,说来也是,他对鸣人和鹿丸算是知根知底,此次原本就是顺着他二人的踪迹前来探路。

鸣人管不住嘴巴,想着要套两人的话,就把鹿丸同他讲的些许事迹一一说道出来,末了问:“你们想要找什么?什么仙草,还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宝贝。”

日向看了眼鸣人,本不欲理会,倒是佐助,难得好心的告诉他:“是八咫镜。听说得了这个镜子的人就相当于拥有了鬼神之力。”这样说着他嘴角挑起一丝笑来,意有所指,“我也是头一回知道日向居然连这等传说也信。”

日向家族根基庞大,传承数百年,向来有主次之分,分家所受之苦用狱火来提也不为过。日向宁次是分家的人,然而如果有了八咫镜,日向宁次治理族务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只是此间种种,就不足为外人所道了。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信不信无所谓,你既然在,我这趟便没有白来。谁不知道,鹰出没的地方,必有宝贝。”

四两拨千斤的将佐助的话驳了回去,还叫人半点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你不能说他不对。佐助从来不干无聊的事。所以他也说不出自己只是闲的没事干这样的话。他脸色一沉,哼了一声,再不言语,专心走路。心里却想好了,那我们就走着瞧好了。

夹在中间的鸣人左看一眼,右瞅一下,眉头疙瘩的揪起来。大美人和小美人,听师父说长的漂亮的人吵起架来都特别厉害,这句话还真是没有说错。

他悄悄凑到佐助耳边:“你也来拿八咫镜?”

佐助看了他一眼,简单明了:“闭嘴。”

“……”

“那你们为什么就断定这八咫镜就在这里?”

日向悠悠然道:“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鸣人心里咬着牙吼老子知道还问个屁,面上十分的客气:“请指教。”

“距今数百年前,有块陆地隐匿于世,这里的人与世隔绝,听闻有通神之力。他们隐姓埋名,有人在此终老,有人入世去做普通人的活计,但有一条规定,绝不能泄露神通,否则便要遭到天谴。原本是相安无事的。但后来这些人发生了内部暴乱,战争爆发出了极大的能量,终于打破了结界,让外界的人嗅到了玄机。罕见的奇术异能引得人们争红了眼。随着外忧内患,在追捕与战乱中,这块土地终于沉没了。这段野史埋没在黄土里,成了神话。”

虽然故事很好听,鸣人依然觉得可笑:“神话又如何能够去追寻。”

“空穴来风。再飘渺的传说,只要是从人的口中流传下来的,仔细追溯,必然会有珠丝马迹。不然你以为,你嘴里含着的是什么?”日向宁次深深看了鸣人一眼,叫他心中一惊,不禁暗自咂舌,好一个深藏不露的浑小子。

有前车之鉴,加之一个不能用常理解释的宝贝还在嘴里,鸣人心虚之下说不出什么,转头去看佐助,却见对方兀自出神,察觉到他盯过来的视线,才淡淡的瞟过来一眼。鸣人心中百念急转,莫非师父也是为了追寻这个镜子?即便这事属真,这世上当真有鬼神之物,拿到手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及三两家人欢聚一堂,了此一生,倒也痛快。

这样一想,心下倒有点伤感,不禁长吁短叹起来。

 

灯光扫射之下,淡色的雾气逐渐加重,带着些不知明的光粒,闪烁在空气里,飘飘缈缈仿若仙境。佐助皱起了眉头,瘴气出没也是挑时辰的,他原本掐好了时间,这个节点并不是瘴气出来的时候。但面前逐渐加厚的浓雾却否定了他的判断。脚下噌的被个绒毛玩意儿蹭过,佐助低头一看,脸色都能沉得挤水了。九尾狐?它怎么也出来了。

 

那边厢,不知死活的两个人还在唠嗑聊天:“有这八咫镜足以平天下。但人又岂是容易满足的呢。是谁创造了这个镜子,在此之外,是否还有通天之能。光这一点,就够让人疯狂的了。你说除了野心,人们还有什么。”

鸣人郑重道:“欲望。”

没错。

口腹之欲,美色之诱,最重要的一点,长生。

有多少英雄人物折在美色长生之上。这就不用多加赘述了。

鸣人摸了一把面罩,丝滑的绣面触感光滑,正欲感叹:“然而并没有什么卵咦?”

整个人被人横空一拽,眼睛一瞟,日向宁次一身白色已然迅速隐在浓雾中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得发现:“怪不得我说怎么天好像变亮了。原来是折射啊。”

你还懂折射?在九尾狐爪下救了鸣人一条小命的佐助横了他一眼。

鸣人倒是只觉得脚上像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他伸手一摸,有点血迹。像是爪印,不禁心下奇怪,然而并没有大呼小叫告诉佐助。饶是他粗心大意,也能知道此间不对了。但见佐助面色凝重,不禁肃然道:“怎么了?”

这九尾狐原本是因这瘴气所生,寻常人看不见,它虽没有实体,攻击却实实在在。而且爪上带毒,被它挠一下用不得片刻就能送命。佐助确实是不着痕迹的就把人带偏了路,却并没有想过要害了日向的性命。这突发的横雾是他没有想到的。他脑子里迅速转了一下,想来日向素来机敏谨慎,不可能单枪匹马闯进地来。若鹿丸与鸣人皆是他手中算计的棋子,这小子应当还有后招,死不了不算,可能还要反将一军。这么一想,些许担忧疑虑便也全消了。

此地生了变故,可能是前面出了问题。佐助有心甩开鸣人独自前去查看,谁知道鸣人拉他袖子拉的紧。鸣人骨子里生出一股霸道,他隐约知道佐助或许又要将他抛下了,这便不松手,面上嬉皮笑脸,手里攥的紧:“这回你跑不掉了。”

“……”佐助低头看了会儿袖子,像下定决心一样,说道,“这么舍不得,那就送你了。”

抬手间布帛撕裂,鸣人一脸惊愕的看着飘然远去的人影,连追也没来得及追。举起手中半幅衣袖,讷讷道:“……断袖?”

 

噫吁唏,呜呼哀哉。

“……”

已经对此种情况十分熟悉的鸣人长叹了一口气,将佐助留下来的半幅衣袖珍而重之的绑在手臂上。深一脚浅一脚的遁着佐助的踪迹追过去。尼玛自从认识了这小子一直在追追追的路上啊。他妈的师父当年也喜欢跑跑跑的时候还会留下个信呢。苦啊,苦。

虽然瘴气环身,鸣人不怕中毒,然而这越来越重的湿气将他的衣衫尽数打湿粘在身上也不好受。面上佐助亲手系上的绸带也是湿漉漉一片。鸣人觉得呼吸有些沉重了。屋漏偏遭连夜雨,手上的电筒一闪一闪,在鸣人心中咯噔一下的时候不负他“期望”的灭了。

哎嘿,这下可好,漆黑一片。

“得。当瞎子咯。”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还真是考验人心。鸣人记得旁边不远处有石壁,可以撑着走会儿。就朝那里伸出手摸过去,一摸卧槽我滴个妈呀……什么玩意儿软绵绵的还冒热气!

惊得鸣人倒退两步魂都快飞了。脑后突然袭来一阵风。鸣人身子一矮利落躲过反手一记锁喉没锁到人。他耳尖一动,一手往左佯攻,果不其然那风一下转到身侧,正合鸣人心意。那东西猝不及妨挨了一脚发出一声悲鸣。

鸣人正中目标后心中比了个耶,就地一滚,再站起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匕首。他屏住呼吸,只靠耳力来判断敌人的方位。来人怕是手段很高明,竟连呼吸都没有的,若非每次他靠近时空气流动带来热劲,只怕鸣人只能任其宰割。

鸣人一边谨慎的后退,一边还在心里排除人选。佐助?不可能。那家伙厉的很。鹿丸?也不像,鹿丸穿了双带钉的鞋,走路时有悉索的声响。难道是日向,很有可能。这三个人里,就他的功夫鸣人尚未见到。似乎敌人对他也有所忌惮,鸣人慢慢挪动着,冷不妨面上一阵热辣,面罩叫人夺去后狠狠吃了一记,脸上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来。那种伤倒让鸣人想到了先前腿上那个抓痕。他也冷静,吃痛之下并不松口,却是忽然间面前爆出一阵白光,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近在咫尺的一张狐狸面惊得他“啊”一声下意识的开口。

完了。

好死不死的人家就等着这个机会。

那珠子从嘴里落出来的一瞬间,鸣人就觉得四面八方涌来的瘴气像是粘稠的湖水,冰冰凉凉堵住了口鼻,一口气也吸不上来。他脸憋的通红,四肢一阵乱挥,屈倒在地上。敌不过脑中昏沉之前,只挣扎着看了那狐狸最后一眼。

弯弯长长的眼,像是在笑。

 

再醒过来,是被人一口热汤灌醒的了。鸣人呛咳了两声,睁开沉重的眼皮,就见到一个老人家冲着他慈善的笑,见鸣人醒转,放下汤碗扶他起来。

“哟,你可醒了。都两天了。再不醒,我可只能把你送到医馆里去了。”

鸣人浑身都发飘,一时摸不准自己姓甚名谁在哪儿。恍恍惚惚间总觉得想不起来什么事。听到老人家这么说,下意识“噢”了一声。

“我在哪儿?”

“你不记得了吗?”

鸣人见对方面上露出讶异的神色,似乎有些犹豫,就听一人推开门叫道:“达纳兹爷爷,大哥叫我把这药拿来,说他今晚不过来了。鸣……哎鸣人大哥你醒了啊。”

“啊?啊。”

鸣人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欢欣鼓舞的跑过来扑到他腿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喜悦。虽然莫名其妙,虽然脑子还有些糊涂,但不妨碍他露出元气满满的笑容。但是他还是想知道:“我怎么会在这儿,你们是谁?”

“糟糕了。爷爷,鸣人大哥伤到脑子了。我得去叫大哥过来。”

“达纳兹……爷爷?”

鸣人转头去看老头。老爷子摸摸他的脑袋,觉得这么强壮的一个人不应该摔坏脑子,肯定是自己孙子太大惊小怪,睡久了人糊涂了嘛,都有的。他说:“你去山里砍树的时候,不小心天上劈了一道雷下来,把你砸晕了。按我说的,应该送到医馆里去。但是佐助说不用,他说被雷劈小意思,你经常被他劈,应该是死不了的。”

“……呃……”

鸣人想不起来这中间的因果关系,他一颗心空落落的,飘的很。只能苦笑道:“呃大爷我可能要休息一会儿缓缓。”

“没事你缓。”

鸣人应了一声,仿佛想到了什么,问:“佐助呢?”

他想不起来佐助是谁,只觉得应该这么问一声。达纳兹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马场里的马跑了出去,他去赶马了。”

佐助……赶马?

鸣人一掀被子站起来,顺着达纳兹指的方向溜达过去。达纳兹十分不放心:“你能走吗?要不歇会,反正快吃晚饭他也该回来了。”

“没事儿,让我静静。”

这里的空气十分清新,混合着青草花香。鸣人回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住的平顶屋。样式古朴,他总觉得哪儿不对。但又摸不着头绪。路上经过的人和他问好,他笑着答应了,虽然不认识对方,这不妨碍鸣人和人愉快的交流。

“再往前是大桥了。马场的话在那个方向。”

偶尔遇到好心人给鸣人领路。鸣人一路溜溜达达来到马场外围,放眼是辽阔的草地,远处马蹄扬起的灰尘溜起一串串,鸣人凭着绝佳的视力隐约看到有个人骑在马背上,跑的很畅快的样子。他眯起眼睛想要看的清楚点。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一拉缰绳朝着他这个方向打马而来。

看清对方脸的那一刻,鸣人觉得不管看多少遍都还是忍不住要赞叹,真的是天赐的。他的头发有些汗湿了,粘在脸一侧,鸣人就忍不住想去帮他拨开来。佐助穿了一身蓝衣蓝裤,晃悠悠催马过来,立定后嘲笑道:“被雷劈的感觉怎样?”

鸣人往远方的马群看了一眼:“骑马的感觉怎样?”

“你想骑?”

鸣人眨眨眼朝他伸出一只手。

佐助原本是不乐意的,这么多马为什么要和他骑一匹,但转念一想,心中却有了好主意。长眉一挑握住鸣人的手将他拉上马来。他原本存了坏心眼想把人拉前面,谁知道落马的一刻,这小子硬生生拧了个腰落到他后面去了。这样就变成了他在前面鸣人在后面。

鸣人哈哈大笑,不管佐助的恼怒,双腿一夹催着马往马群那跑了:“你想和我斗坏心思。”

佐助沉着脸,手一撑就要翻身下马去,鸣人当然不让了。他虽然不记得前因后果,不知自己姓甚名谁,甚至连这前面坐着的美人叫什么也只知个大概。但此刻却什么都不想管了。就这样双手一束把人拥在前面,一颗空落落的心好像就被填满了,份外的满足。

“大爷说你来赶马了。我怎么看你把这马越赶越远了。”

“要你管?”

两人慵慵懒懒地共骑着,鸣人接过佐助手里的马鞭,不紧不慢的赶着马群往马厩的方向溜达过去。夕阳西沉,吃够了草的马儿不用他催,也晓得自己要回家了。

“我看你好像晒黑了,也瘦了。”

鸣人侧过头来,温和的打量着对方,奇奇怪怪的好像这些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没有以前……以前?没有以前那么白,但温润了一些,再不像那么冰山美石一般冻人心魄。

“罗嗦。”

这么说笑着,马身一震。鸣人和佐助同时回头望去,原本是身下这匹马的好兄弟,一同吃草的,不甘心一只马走,跑来寻同伴来了。两匹马亲亲热热的挨着,完全不顾马背上的人是不是方便。佐助倒是寻到了机会,鸣人只觉前面一空。对方就落到了另一匹马上,打了个唿哨就跑了。谁知跑着跑着又跑了回来。原来那马走了一半寻思着不对,诶我是去找小伙伴的,怎么没马了呢。这么着就又回来了。

鸣人看佐助脸色发沉,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佐助也不多话,一扬鞭就朝人抽过去。鸣人冷不丁被吓这一下,一仰身直接摔在了地上。“哎呀我可摔残了。”

他在那大呼小叫,鬼哭狼嚎,一边嚎一边盯着蓝天白云,心里轻飘飘空落落的。我这是在哪儿呢,我是谁呢,我怎么记不起来呢。好像是……好像是……

天边那镶着霞光的云朵变幻着模样,鸣人定定的看着,周遭喧闹离他而去。

他像躺在母亲的怀抱里,温暖而舒适。四肢发沉,眼皮打架。

而那云彩变化着,变化着,终于历练出了熟悉的容貌。

笔墨轻勾,秋水一点……恍惚间一回首,桀骜而张扬。

然后星光淡去,他闭闭眼,就是遮住了红尘万千。

 

那张红尘万千的脸在鸣人眼前晃动起来,鸣人半睁着眼,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瞧,嘿哪来的什么……原来映在眼前的是一片岩石,岩石上的形貌在睡梦中被误以为是人了。鸣人只觉得眼皮子无比酸涩,刚才他可能是半开着眼睡觉的,所以才这么累。哎不对呀,他这不是睡觉啊,他这是晕了啊。记起昏睡前那只狐狸,鸣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一摸脖子,珠子好端端呆在那里。佐助的衣袖还绑在手臂上,面罩掉在地上,鸣人捡了起来。

明明是漆黑一片的地方,却有了微弱的光,就像是黎明前的光明。这也方便鸣人视物了。他摸摸脖子,凑近了一看。那岩壁上附上了一层亮晶晶的东西,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这里才有了光亮。看过一室的夜明珠后这种简直是小玩意儿。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佐助和其他两个人,反正肯定是去找那什么鬼镜子去啦,真是的,一群不省心的家伙。鸣人敲了敲昏沉的脑袋,刚才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恶梦,竟然这会儿还缓不过神来。

就在这时一只小小的爪子轻轻挠了挠鸣人。

鸣人一蹦,赫的低头一看。

一个小东西和他小眼对大眼。

“……”

他龇牙咧嘴的蹲下身,面色古怪的拎起一坨毛球来:“这玩意儿……”

“该不会是狐狸吧?”

 

 

 

(六)

 

这毛茸茸的小东西白呼呼一团,鸣人把手伸过去冲它比了比,嘿,小脸还没巴掌大。鸣人租住的那个小区,有一家人就养了只狗,和这小东西长得差不多,那家女主人老宝贝了,常常“儿子宝贝儿”的称呼,称自己是妈。虽然鸣人不太明白,这人怎么就成狗的妈了。那他养个宠物,是不是可以让它称呼自己爸爸。

“谁家下地还带宠物过来!”

探知到鸣人内心把自己比作犬类的狐狸哧笑了一声,短耳朵短腿,一双眼珠子水汪汪,尽量让自己显得楚楚动人。有多可人?就是妹子见了会嗷的一声抱住不撒手那种。

可惜它面前是鸣人,一个不管是百年前,或是百年后,都十分“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

但见狐狸卖萌,鸣人咦了一声……

然后就没了。

 

偷偷藏在暗处的日向宁次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自醒转过来后,就蹲着身子,盯着虚无中一个点,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心中疑惑。他特意同这两人分开,是为了更方便的行动。有些时候,你同一个人在一起,不能观其全貌,只有脱离出来,从另一个角度去看,才能了解更多。佐助已经前往目的地,宁次早安排了人跟着。他不着急佐助,反而对这个屡次三番死里逃生的小年轻更好奇。

这时的宁次虽已有些许威慑之力,心性比不得如今成熟。他还残留着少年人的好奇之心,偶尔一冲动,做出什么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如今他那双可暗中视物的眸子如同雷达一样,牢牢锁定住鸣人的身形,忽见对方一动。

鸣人咂吧咂吧嘴,站起身来,不再理会这不知是什么的生物。他是不聪明,不至于蠢到随便见一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就乐得找不到北。你说,这地下深数十米,空气中瘴气遍布,脚下随时当心毒虫野草,在这样一个危险的环境里,冒出一只通体雪白的犬类动物,搁谁身上乐意。又不是拍傻白甜的电视剧,傻子才信这是天赐的宝贝。不把你挠死就不错了。

他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佐助你个小娘炮儿!”

然后自个儿嘿嘿乐起来。这人呐,都有雏鸟情节。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谁都不认识的情况下,你见着谁多,就觉得跟谁熟。即便在旁人眼中佐助是个冷面煞神,鸣人不知道他的底细,依然就同他亲近。有种人叫自来熟,生死关头处了几回,就同你亲密的跟什么一样了。

要是佐助吼他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搞不好就能给鸣人的脑袋降降温。奈何鸣人犯毛病,他也犯毛病,他就是不表态。一来可能是他嫌无聊懒的提,二来也可能他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搁半天别人热情似火在他眼里全是空气。

按他的性情来看,还真说不准是哪种情况。总结四个字,无动于衷倒是真的。

这里的瘴气浓度随时间、光线、声音、压力的变化而变化。无人时,沉淀下来。如果有人经过,就搅动得像一锅粥。这些,日向宁次是知道的,然而鸣人头一回经过这块地,他不知道。所以鸣人一起身,带动了空气流动,声波在黏稠的瘴气中搅动。立马四周雾色浓厚起来,惹得日向宁次咒骂一声,撑不住,不得不戴了过滤器。

一口浓雾灌进腹中,鸣人起身一个踉跄,但他不慌。他随身携带了一个宝贝,自从感受到它的攻效后,鸣人就恨不能把它塞在肚子里,上天入地都不怕。他把脖上的珠子含入口中,顿觉呼吸轻松许多。浓雾之中,那只小狐狸冲他摇摇尾巴,一下跳到了山石壁上。

鸣人心中一动,有种对方在给自己领路的奇异感。他只犹豫了零点零一秒,顺从的跟了上去。因为他现在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一个人。所以如果想要得到心中想要的,就只能撞一地是一地,没有别的选择。

日向宁次看着鸣人嘀嘀咕咕开始攀爬起山壁。兀自出了会儿神。

 

这边十年后的日向宅中,已过而立的日向当家说到这一段时,被进来禀报的手下打断了话题。他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这才招呼人进来。无论何时,日向当家总是仪表堂堂的,连嗓音哑也不曾有过。日向家的人凑上前,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这位年轻的家主脸色重重落了下来。好歹也是枪弹中成长起来的人,木叶丸听大哥一辈讲故事的时候,认真如同稚童,一换角色,比谁都利索。他见日向脸色一变,就嗅到了风雨的味道。几乎是与日向同时站起来,开口道:“大哥,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日向宁次掸掸袖子,哼了一声,“去给别人擦屁股。”

能让日向宁次擦屁股的人不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就只有一位。大家都认识。木叶丸也不敢在家主火气正旺时多说,却见日向宁次嘱咐他跟上来,进得书房,从保险柜中掏出一把枪,郑重递到他手中。

日向宁次直截了当地说:“走吧,带着这把枪。我们去给你爷爷报仇。”

这是个压在箱底不曾提起的话题。木叶丸一度以为,在他成年之前,是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尤其是在他耐不住而去找了鸣人之后,他的耐心就变得出奇的好。而他离成年,也不过还有区区二十五天。千言万语不提,他只一把握紧了枪支,珍而重之道:“多谢。”

 

于是在后辈耳中,当年的故事就听到了一半。

其实也只差了一个过程。

 

东方露了白,天光的变化层层叠叠,远方的田野上起了层薄雾,缥缥缈缈,犹如人间仙境。说是仙境可能过了,毕竟没山没水,也没俩仙女。

鸣人大敕敕在犬冢家的庭院中打了一套拳,虎虎生风。犬冢家那条狗盯着他,呜咽了两声。鸣人哈哈一笑,摸了摸它的脑袋:“你俩倒像。”

旁人不知晓,不知道他说的你俩指的是谁。牙也没问,他端着一杯刷牙水,朝院中人身上泼过去,见对方灵巧的避了开来,不禁心中骂了一个单字,也不知被人威胁着要取小命的是谁。这朝日初起,院中人一脚踩在条凳上,低垂着眉眼,认真地擦拭着手中匕首,神色娴静,眉目疏朗,早上洗的头发还没干,服贴的顺了下来,一反往日乖戾,乍一看去,竟是温柔的不得了。当然,他或许原本就是温柔的人。

这样一个笑起来十分可亲的人,两个小时前却刚朝别人开过枪。硝烟味道还没散,他就能装出这样一副开朗无害的模样来,真是能骗所有人。村里见过的小姑娘还对他一见倾心了,这都是鸣人从没想到过的。你说他这模样骗得了所有人吧,却也冤枉。开朗是真的,硝烟味也是真的,他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人。好的时候对你掏心掏肺,觉得不值得了,那掏出的心肝,也立马变得不值钱了。不值钱的东西,他鸣人也就不要了。

“没心肝的东西。”也亏的不是找个姑娘,不然堂堂一男子汉,就知道找小情人,那就一下子从威风堂堂变得小家子气起来。像犬冢这类的男人,一心向往的就是金刀铁马,舐惯了刀锋冷厉,不懂得缠绵的情怀。

牙轻轻唾骂了一声,甩着毛巾擦了擦头发:“喂。人可是找上我家了。你要不给我弄出个交待,这屋子拆了你管?”

“你这破屋值多少钱。”鸣人抬眼瞅了他一下,笑还挂在脸上,“去,给你开张支票问宁次要去。他大少爷,你要一片瓦,他能给你一座山。”

“山能吃?”

“你这人就是俗气。山不能吃怎么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懂不。”鸣人试了下匕首,吹毫即断,心中大为满意,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爪子总得先磨磨亮。他起身说:“犬冢,我想见见你的朋友。”

“我朋友很多,你要见哪一个。”牙勾过一条板凳,骑跨上去坐着,态度十分端正,转而又说,“但是你一个也见不到,因为连我都不知道他们平时在哪里。”

“那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牙笑起来,露出两颗尖牙:“有生意上门的时候,总会出现的。”

好处嘛,没点利益谁出手。

鸣人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会儿,忽而爽朗一笑,挠了挠头发,还带着点不好意思:“哦,可是我已经派人去请他了,大概过会儿就能见着了吧。”

“……”

鸣人没有说要见谁,也没有说怎么请的。牙也不曾问过,但是他的脸色一下就古怪起来。一个“你”字滚在舌尖,他脑中急转的是对方分明一晚上都和自己呆在一起,是如何去请的人,又去哪里请。然而他转眼间就恍然大悟了:“你来我这之前就算好了。”再一细想,对方手上的人脉资源再广,也不容易找到志乃的踪迹吧。难道鸣人是在诓他。于是心里又不确定起来。可他的狗鼻子就算是比不上志乃,如果鸣人真的有把握从志乃口中知道老头子的踪迹,又跑来这乡下做什么呢。

牙撇着眼说:“他要是不想出现,你三请四请也没用。”

“但他是个很重情义的人。”

这句话一落,之前的疑惑瞬间就明了起来,牙随手操起一个碗劈头扣过去,怒极:“原来你用我来诓他!”怪不得呢,想来鸣人一定串通着别人使了什么诡计,营造出自己被困的假象,虚虚实实这种东西鸣人这些年最会用了。牙毫不怀疑志乃会上当。

他心中愤怒鸣人算计他,袖子一撸就上去揍人。拳打脚踢毫不留情,也不知鸣人心中做何打算的,也许是心存愧疚,或是苦肉计,不闪不避硬生生吃了好几下,口中说:“我若是真想诓你。就不会告诉你。偷偷把人骗出来绑了,谁也不知道。想要瞒过你的耳目,我还是能做到的。牙,你听我说,我是来找你帮忙的。迫不得已,才要找他。人家都把枪子儿伸我脑门上来了,我有什么办法呢!喂!”

这倒是大实话。

只是犬冢还是气不过。他不是没骗过人,也经常被人骗。但也要看对象。如果鸣人心存恶意,打在他身上的又怎么会是赤手空拳,早就被刀子戳满眼了。想来鸣人早做好了这顿皮肉之苦的准备,腆着脸凑上去说:“总得依靠兄弟帮忙。”

“没好处不帮!”

“价你随便开!”鸣人豪气的一挥手。心中暗想,反正可以赖。

要不是对方明目张胆的闯到他家里来,他可能还在那儿耗。也是,他刚出村那一刻起,至经历种种危机,看似杂乱无章的背后总有一只手操着。如今师父已经辞世,佐助不见踪影,如果这么些年不是还有日向一家可以帮扶着吐吐苦水,只怕这个人世间,他要呆得疯掉了。周旋了十余年,总算有人沉不住气了。比的就是一耐性,通常沉不气的那个人总是更容易出纰漏。然后就可以顺着那条线,抽丝剥茧。

鸣人实在只是一个寻常人,比不得别人有权有势。他没有根基,一点一滴全是自己拿血肉打下的江山,才换得如今声名。声名于他无意,但有用。

日向接了他的通知,去找志乃,这世上的秘密只要存在,就会有被人知道的可能。秘密的始终,除了当事人,恐怕也只有身通异能的志乃才能得知一二。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避不见人的原因。而身为最博知的人,想要藏起自己来,也是十分容易的。

犬冢骂骂咧咧去收拾自己的行囊。庭院中漏下一块天地,鸣人躺在板凳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他想到与佐助相处的那段岁月。早先的时候,每每和佐助分开,也都是在很危急的时候,当时他总是能侥幸活下来,但对于佐助的失踪,并没有多大反应。头一回是陌生人,第二回是觉得“啊,又是如此”,第三回便是习惯了,仿佛不论这回又悄无声息隔多久不见,再下一回遇到,还能挥挥手打个招呼,就像两人约定好了一样。

直到再也没见过。他为什么想找对方呢,因为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他。鸣人从口袋中摸出一面镜子来。很普通的一面镜子。谁能知道这竟然就是当时风靡一时的八咫镜呢。可能是那镜子勾起了他的回忆,他腾地坐起身,往四周看了看,想了一下,将那镜子塞到了角落里搁着的一盆文竹底下。

简直完美!

犬冢出来时就看到鸣人心满意足地拍拍手上的土,顿时警惕起来:“你想对我家的草做什么?”他说着跑过去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想想不放心,又要伸手去扒拉,被鸣人拦住了,“哎我就看一下,你这是不是要把土翻一遍才安心。我看你是得了被害妄想症吧。”

“谁害的?”

牙心中还是很不爽,他拿眼角瞥了鸣人一眼,心中倒是想,早知道当初就该一枪崩了你们两个,祸害不死,遗留千年!他心中当然是不会相信鸣人只是看一眼的。但此时此刻,也不能多说什么,故作无所谓的转身,心道,横竖是老子的家。等你走了,我就把这竹子搬出来,看你耍什么花样。

这头他惦量着,那头鸣人已然舒舒服服的躺回条凳上,闭上眼,打算补个回笼觉。

    牙鄙视道:“你就不怕我一枪崩了你。”

“哦。”鸣人懒洋洋应了一声,穿堂风吹的正舒适,他神经放松下来,一颗心就开始浮浮沉沉,眼皮也懒得去睁。

犬冢冷冷看了半天,耙了耙头发,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觉得生气,又觉得好笑。烦躁了半天眉一松,骂了一句,“你大爷的。”声音放的轻,也不知自己是在骂什么,哧了声,摸出手机打电话去了。

然而这一切都和鸣人无关。他安排好了一切,也不想给自己退路,一时想想答案就在眼前,多年不曾舒下的心神摇摇曳曳绽了开来,整个人迅速地陷到了甜美的梦境当中去了。

日头初升起,他好梦正酣。

 

梦里他行走在黑暗中,四周皆是残垣断壁,这场景有点眼熟。鸣人知道,这里应该不只他一个人。应当还有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狐狸有双红色的眼睛。他往前摸索了一会儿,果见那只狐狸蹲在路前面,在黑暗的前方尤其显眼。

鸣人知道这是哪里,这是当年那个瀑布里头的山洞。

而他正要前去寻找佐助。因为那个家伙又一次把他给抛下了。

鸣人不生气,也不慌张,只是无奈。他手上还缠着对方断下来的半幅袖子。要么就别遇到,要么就别乱跑。怎么有人总喜欢甩下同伴,自顾自的跑,半点声讯也无。而他还得苦哈哈的一个人顺着对方离去的方向,找寻他的踪迹。虽然也不知道找到他干嘛,但总归,既然人是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还是得去找一下吧。就当这是他的一个毛病。

这回他没有找很久,黑暗之中走出来一个人。鸣人瞧见那只小狐狸朝他撒欢的奔过去,被对方轻轻巧巧拿脚一拨,就滚到黑暗中去了。

他的腰间有点粗,走得近了鸣人一看,才发现原来那是一圈绳子,系在腰上。这要是拿一件大外套罩起来,这尺寸略像怀胎三月有余。摸着鼻子瞎想的鸣人理智的没说出口。

对方显然很讶异会在路上碰到鸣人。

“你还没走。”

鸣人摸着鼻子正在胡思乱想,此刻一听,就不开心了:“要走也得先看看你的死活。”他伸长脖子往佐助身后的黑暗中望,“你从哪里过来。”

其实除了刚开始时视线的昏暗,在适应了光线后,其实这里是有一些亮光的。不知是从哪里映出来的光,朦朦胧胧。借此鸣人能看见四周离他三尺远两侧都长着不知名的植物,因为缺少光照,都显得黑黢黢。他不敢贸贸然去碰。傻子才会去碰。 

随着佐助向他走近,鼻端蹿进一股腥味,鸣人留意到对方的手上正有鲜血滴落下来,他心倏然一紧,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遇到鹿丸了吗?”

“嗯。”佐助简单的应了一声。一下子就像是回到了两人刚见面的时候,没什么话。

鸣人就再接再厉:“他在干什么,现在他人呢?”

“他想要八咫镜。现在他回去了。”

回去是回哪,鸣人瞥着佐助手上的鲜血,心中有些担心鹿丸该不会被这小子给杀了。说实在的,他怎么看都觉得两人已经产生过冲突了。而且佐助很奇怪啊,第一次遇到的时候就是因为他们要拿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玉,结果卡尔他们一行人折了大半在地下,玉叫他给抢了。第二回,猿飞想找不知什么,进了海底,结果佐助又出现了,猿飞也没能找成。每次鸣人遇到佐助,对方都会在半路消失,再见面的时候,人家早把事情处理完了。

鸣人也不知道到底是卡尔他们点背呢,还是正好凑巧佐助也想掺合这事,好巧不巧还都是反着来的。如今鹿丸想找八咫镜,那依佐助这小子的惯性,该不会鹿丸给他沉湖底喂鱼了吧。然后那面镜子就落在这小子身上。

佐助突然停下脚步,说:“你瘴气吸多了,想太多,不好。”

噫,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简直了!

然后佐助停下脚步,朝着一个方向甩了一个飞刀过去,那把小刀正正好好钉在石壁中,入石五分有余,根本拔不下来。鸣人正在心惊肉跳,就见着那块石头动了一下,原来这里凹进去了一块,里面藏着一个人,拿块石头掩着,外表看上去便就被人注意了。石头被推开,日向家的少爷镇定地走了出来。鸣人立马木了脸,这么说对方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

日向宁次把佐助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笑起来:“鹿丸想要八咫镜,你抢走了。但这镜子现在不在你身上,你把它放哪了?”

“这不能给你。”

“为什么?”

“前尘于你无用,未来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这世上的因果都有循还。你靠着八咫镜的外力去夺取你的利益。即便这利益是你的,如今不属于你而被你夺了去,也总会还回来。我以为你那么聪明一个人,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且不追究鸣人听完听懂没有,佐助这一长串神神叨叨的理论还是让鸣人很讶异的,他不敢相信佐助如此的罗嗦,佩服道:“佐助。” 

“嗯?”

“你好像个神棍噢。”

“……”

日向宁次一边靠近他们,一边说:“所以你在劝我不要拿。你没有让鹿丸拿,那你自己呢?你没有杀了他吧。”

佐助没说话,熟门熟路的往前走。日向宁次跟在他身侧,心念急转。这个山洞呈现葫芦的形状,口小腹大,现在他们正在大腹之中。这里的山壁会发出奇特的声音,加上瘴气的不定时活动,在特定的条件下会形成类似迷魂阵一样的东西,不熟悉的人一旦陷进去,死多生少。可能是矿石中的特殊物质会记录久远的声音。有时有呜咽的鬼叫声,实在渗人。日向宁次是个无神论者,当然此次决定下地,一半是因为族内他人挑唆,想借机害他。另一半,也是他想将计就计,清掉一部分人,借时他弄点手段,毫发无伤从地下回来,也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至于真的八咫镜,他是从没想过这是真是假。

他派人跟着鹿丸,前往葫芦腹中,穿越了瘴气谷,但是他的手下突然没了音讯,当然他是后来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佐助像捏小鸡似的,轻轻松松把人捏晕了丢在一边。八尺琼之勾玉在第一腹地,八咫镜在第二腹地。勾玉已经被人取了出来。但是八咫镜不到时候是不会出现的。即便佐助知道这个理,他依然不能放任鹿丸前去。或许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救了鹿丸的命。

地下宝藏众多,有的被人盗走,有的不能被动。佐助每每掺合这些事,总有一个道理在那。鸣人听他们的口风,渐渐有些明白了。有个念头在心中浮起来……

或许,佐助并不是为了夺取这些宝贝。

而是为了……

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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