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半壶

爱鸣佐的咸鱼。想看MA。

【鸣佐】溯洄四 木叶奇事整

(一)

 

其实要提这陈年旧事,鸣人心中并不是很情愿。有些事只适合放在心底,不论好坏,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嚼上一嚼,好伴过这漫漫长夜。然而此时此刻,一二三三双眼睛都盯着他,十分的,八卦!这被逼上梁山的感觉,还真是微妙。

鸣人大大叹了一口气。前因后果,要从何说起呢?

是说他们相识于魔鬼滩?还是纵情马场?还是,那场不知何时的纷飞大雪。如果他说,他和佐助不过相识短短数载,见过寥寥几面,却似神交已久。这就不是八卦,而是话本了吧。

鸣人眉头松开,笑了笑:“既然是我要把先生请出来,那,就当送先生一份大礼罢。”

 

且说自那日鸣人拾得房中话本,他就沉浸在这木叶奇事之中,不能自拔。佐助坐在窗台上一边擦着自己的匕首,不时抬头望望那个“勤奋好学”的青年。他终于没忍住:“一本杜撰的故事书,值得你茶饭不思吗?”

鸣人日以继夜,已经将话本看到了第一百零一话,闻言随口道:“第六十八回隔壁沙子村的村长访问叶子村的村长都说了些什么?”

“联手对付隔壁的隔壁的村长嘛。”佐助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话毕一愣。

“……”鸣人嘿嘿一笑,朝他挤眉弄眼,“哥们,比我还熟嘛。”

让佐助沉脸的倒不是比谁熟话本的问题。这本书他早已翻过多次,别说情节内容就连标点符号都能答上一二来。值得反思的是他居然顺着鸣人直接说隔壁的村长……

啧,世事无情,真是堕落了。

鸣人见他低眉垂眼,颊边一缕头发荡在额侧,侧脸剪影煞是美好,心中一笑,将书放置一边,盘着腿道:“怎么啦这是。饿啦。”

他瞅了会佐助手中耀着光的匕首,心中很是发痒:“我说,你那匕首的威力我可真见过。削铁如泥吹毫即断啊。”在海底溶洞的时候有一道铁链,缠在了石门之上,当时他们身后嗡声飞来一堆人面大红甲虫。匕首撞上铁链连火花都撞了出来,鸣人本来以为没戏了,没想到链子应声而断。打那起他就眼馋这神兵利器很久了。男人嘛……

佐助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手中的匕首,晃了晃,眼见鸣人一双眼发着绿光……他眉头一松,恍然大悟对方的心思。连带着这人为什么死乞白赖跟着蹭饭也好理解。

佐助问:“你想要啊?”

“啊……”鸣人冲他诚恳地咧嘴,“说要多难听,借还行?”

日光下匕首刀身冷冽冽闪着寒光,看得人后背发毛。鸣人咽了口口水,总觉得对方这慢条斯理把玩的动作像在研究手下的猎物从哪里下刀。他还记得那蛇就是被这匕首干净利落的剥了皮的。“当然说借什么的,只是说笑哈哈,看你心情,看你心情……”

真男人,就该能屈能伸。既能只手顶天,亦能一秒就怂。

“借你……”佐助垂下的眼扫向他,“也不是不行。”

“啊……啊?”

相较于鸣人的意外,佐助倒是没什么心理挣扎,他甚至有功夫让自己显得更和颜悦色一些。挺直身板,说:“我说,不但能借你,更能送你。”

幸福来得如此之快,犹叫人恍恍惚惚。鸣人不敢置信,连问三遍:“你确定?”

“你确实是要送给我?”

佐助点点头,十分大方。为表诚意,他甚至将手中匕首推至对方身侧。

鸣人张大了嘴。眼盯着对方,两只手指伸出去,试探着摸上匕首。佐助面色如常,并不如他想象中暴怒着将匕首拿回去然后说什么‘去死吧你变个混蛋你还当真了’咳。

噫……

直到鸣人将那泛着寒光的匕首握在手中,佐助最多也只是动了动嘴角。

鸣人嘶了一声:“你……”难道不应该表现的不舍一些,比如这种东西不应该是你这样的人的贴身宝贝,谁谁谁送的,陪了你多久,宁愿把自己送给我也不能把这神兵利器交给我这样的人手中……之类。

大约是他心中活动尽数反应在了脸上。

佐助哑然失笑。

他沉吟片刻,可能觉得,不说些什么,对方总是不安。就道:“兵器无情,人有情。用得再衬手,也不过是一件合用的兵器罢了。你说寄物思人,是小说看太多。既然你喜欢,我把它赠予有缘人,也是一种缘分。”

鸣人听得正熏熏然。但闻一声“不过……”,立马心头一紧。

果见对方口风一变。

“不过。这匕首确是不凡之物。传闻它的材料是寒铁,深埋于地下,吸取大地寒灵之气,集精蕴于一身。当然那是以前的说法,我估计,可能是陨铁吧。”佐助突然起身,吓了鸣人一跳。他喝的一下往后一缩。过后方觉自己反应过度。

佐助没在意。

听着佐助的描述,鸣人觉得手上的匕首好像沉了些:“那……看来这确实很珍贵。”

“听说淬火时的水,取自西北极寒之地。”

“唔……”

佐助趁热打铁:“古时有人愿倾家求之,说要博美人一笑呢。”

“……”

好了么,现在这匕首就是块金砖,沉沉压在鸣人手上。他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抬头望着居高临下的年轻人,实话实说:“你比较像美人。”

不等对方反应,鸣人举手认栽:“好吧。是是,收这么大的恩惠,我保证,你要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想办法去摘好不。”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人家要是真要天上的月亮,鸣人就决定学古人盛水捞月。反正要在能力范围之外的他就赖账。你说无赖不要脸?那不然呢,你去捞个月亮瞅瞅。

对方这么识相上道,倒省了佐助口舌。不愧是聪明人。佐助眉心一舒,面上有些愉悦。其实为什么会有“笑一笑、十年少”这样的话呢,自然人总是笑起来比较好看的。哪怕对方是个丑八怪,但愉悦的氛围总能感染人更多一些。毛病啊,都是气出来的。这世上除却生死,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让人愁眉不展呢。世人总是自寻烦恼的多。

如此说来,那传闻说有人愿倾力求美人一笑,似乎也是说得过去。

鸣人嘴角一勾,心底有些雀跃。他侧头看着佐助:“其实你还是要多笑笑。”

“我打扫房间的时候,看到地上铺了一层的灰。”鸣人冲他比划,“你不碰它,就会觉得,那层灰堵在心口,分外不爽。后来我一鼓作气,将地板擦的锃亮,干了一通活,整个人神清气爽。”

佐助一言不发,就看他装逼。

“相由心生。”鸣人偷偷瞄一眼《木叶奇事》,那个修行者说的一些话意外好用。“你多笑笑,看上去就不那么凶了。你不那么凶,别人就敢和你说话。”

两人默默相看数秒……

佐助伸出手:“匕首还给我。”

 

门铃响得很合适宜。鸣人闭上嘴,识相站起来:“我去开门。”

 

佐助租的一个旧小区,一栋楼就五层那种。小区里老人居多,年轻人要么在大城市工作,要么搬到了别处。就这个单元也只住了几户人家。对门空置着。通常一年之中的大半年佐助在外地,偶尔有一两个月给自己放假,就在这住着。房租会直接打到房东卡上。你说要有什么人来找他,还真没有。

所以在鸣人要站起来那瞬间,佐助一把按住他。

门铃响个不停,没有间歇。

“我去。”他说。

鸣人有些讶异。旋及不知怎么想到当年第一次找卡卡西的时候,对方开个门是多么警醒。他左右看了看,拿了把笤帚。跟在佐助身后,时刻准备着给门外的人一个蒙头一击。

佐助不看猫眼。他不屑。

既然能找上门来,非友即敌。友无须看,敌看也无用。

他一把拉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三十出头,剃着小平顶。虽然衣着休闲,不难看出掩在衣下的肌肉。佐助将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那只手上缠着绷带。

男人说:“我有事委托你。”

“我在休假。”佐助一手关上门。他低头看了看拦住门的那只手,“你再这样,这只手估计就要废掉了。”

鸣人将笤帚扔开,将佐助拉边上一些,脑袋往门外一凑,嘿嘿笑道:“你躲着干什么。”

原来门外还有一个人,站在楼梯上靠着墙,不言不语。这人年轻,目测和鸣人差不多岁数,他嚼着口香糖,听鸣人这样一说,笑了起来,吹了个泡泡:“你怎么知道我在。”

随即抬高了声音说道:“佐助,看在我的面子上,好歹让我们进门喝口水。老子渴半天了。再不喝水,就要成人干了。”

佐助眼睛一转:“水月,我记得我说过,三个月内别烦我。”

倒是鸣人,像一家之主一样将两人迎了进来。他偷眼瞄佐助并没有生气,就放心大胆的寒暄起来,顺便给这几个人倒了杯水。他闲了个把月,都快发霉了。原本以为跟着佐助多多少少有些收获,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像朵蘑菇一样心甘情愿的宅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有心要出去散散心,又怕一个离开,对方就又像只鸟一样飞走不见。如今有人送上门来,怎么不教他欢喜。

就这会功夫,再不斩已经将委托的内容一一道来。

原来这是一担重物。

再不斩是保镖,隶属于保镖公司。保镖没有特定的主顾,一切照合同流程走。半年前公司将他签给了一个商贾,同样过去的还有他的徒弟和几个同事。合约签的是一年。两个月前商贾欧州那边的生意出了些问题,就让再不斩陪同助手赶往欧州处理。

再不斩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是飘洋过海的功夫,他的徒弟居然就没了。原来之前老板商量着要回趟西北老家祭祖,意思意思只带了几个人,其中就有再不斩的徒弟。祭祖高地在山上,也是天公不作美,他们回来时偏偏遇到了大暴雨。再不斩的徒弟伸手拉了一下老板,自己掉到了山沟沟里。当时天黑不好找人。等天亮了再去寻,哪还有人。

“他们说找不到人,就自己回来了。但是我徒弟,我是一定要找的。”

再不斩一双眼熬得通红,面上无甚表情,手下椅子扶手却被握得咯吱作响,听得鸣人胆战心惊,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压惊,就怕对方一个发癫。

“事情既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你徒弟应当是凶多吉少。”

“就算只有衣物,我也想带他回来。”

既然如此……

佐助看向水月。这些年他手上做的都是什么活,对方再清楚不过。寻人这种事,别说随随便便找人都能干,就算是鹰接了手,也不代表一定要佐助出马。水月支几个人就可以了。

水月与佐助师出同门。他见佐助望他,就知道对方此刻的心思。咂咂嘴,方说:“我没进师门之前,与再不斩也有师兄弟之谊。情字为重。”

“而且……”他敲敲桌子,“他老板老家,你比较熟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师父当时将佐助领回来的时候,无意中透露过佐助是在那长大的。

西北岩安县木叶山。

佐助打量着水月,对方大大方方展开四肢让他细看。顺便吹了个泡泡。他知道佐助心思深沉,故而自己有什么心思并不掩饰,果然让对方松了口:“那你说。”

水月一笑,露出一口尖细的白牙,他凑上前:“再不斩先生,为了帮你,我可是打扰了师弟的休假。当然,事情谈是谈成了。但是这报酬……”

再不斩静静看着他:“你开价。”

“我听说,师兄你有一口刀……”

“好说。”再不斩一口应允。

“得咧。”水月拍拍腿,站起来,“那,这事就定了。我再去叫两个人。回头挑个好日子再出发。免得触霉头。”

“慢着。”一直只作壁上观的鸣人插嘴。见几个人望向他,一时寒毛一竖,表情有些傻,摸着鼻子笑,“要说人手。我这也有个人。”

水月望了望佐助。通常一单生意不接两路人马,为了防止内斗。他们行走在刀尖之上,关心前面的路还来不及,怎么能让后背再被别人咬一口。佐助不作声,水月就说:“小兄弟大概不知道。我们做生意有个规矩,一个生意不做两家。既然是我接的线,人就该我来找。”

啊?鸣人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如此。头一回是卡尔招蓦人手。再一回是猿飞叫的人。确实没有谁是别人领来的。可惜,原本他打算与卡卡西聚一下。

不料水月又说:“但听一下无妨。也许你说的人我也认识。”

鸣人面上在笑,心念却急转。

水月是鹰的人,年纪虽轻,目光却狠辣。他自己说情字为重,只怕是说说而已。听他最后那个应承,只怕他接手这个活的目的就是看上人家那口刀。他先前不懂,说的话已经是坏了人家的规矩。如今对方是看在佐助的面上不与他计较,但他这样问起来,卡卡西的名号,是报还是不报。如果报了,对卡卡西有什么影响?若是因为他的面子把人叫了进来,却面和心不和,到时出了什么问题,也难办。但如果不叫,他一个人混迹对方师门,出了啥事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孤掌难鸣。

只那么瞬间,他心中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末了道:“佐助也认得。以前我们一起行动过。”说着看向佐助,“卡卡西,你扮过他模样的。”

他原本要说“你可能不记得了”,好险想起来对方分明是装作卡卡西的样子骗过他一次又一次。然而现在他不会被骗了。脸能变,身材总不好骗人。佐助相较于卡卡西,还是单薄了一些,穿了衣物不显,一脱就分明了。

佐助闻言看了他一眼,然而这回不消佐助应承。水月也知道这个人。鸣人没想到卡卡西名气还挺大。卡卡西啊……水月若有所思。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鸣人,只说人手不一定全是鹰的人,届时会多加考虑,别的也不松口。让人不知道他心中到底如何打算的。姜还是老的辣。这种周旋的手段,让鸣人脑筋打了几个结,舌头差点没饶过来。

 

等把人送走,鸣人喝了一大碗白开水,说:“乖乖。你师兄实在会讲话。哎,不过,你们做生意不明码标价吗?万一对方赖账怎么办。”

“比如像你?”

“我可不会。”

佐助哼笑一声。

如果不是看在旧日情分上,这种浪费时间的活他是不干的,尤其是一分好处也没有。

 

(二)

 

据说那日暴雨如注,连成雨箭,直接把老山扒掉了一层皮,连愚公都要目不转睛的移山之力兜头罩下来,山石滚落树木倾塌。区区人如蝼蚁,再不斩的徒弟在这混乱之中,指不定被冲埋在哪。他的同事能捡得性命实属侥幸,隔日找不到人,无法和再不斩交待,干脆在那山头立了个衣冠冢。支支吾吾和再不斩说起的时候,差点没直接去见上帝。最恐怖的怒火永远不是暴跳如雷,而是不动声色。

这件事基本是水月敲板,鸣人推波助澜。要不是纵容这俩货,佐助这会早蒙头睡大觉,天王老子也挖不动他出窝。有时候想想佐助觉得自己脾气是真好。

约的地方挺神奇。鸣人收到水月信息的时候面色扭曲了一下。

佐助凑过去看,一个没忍住,面色一松。当他意识到后很快收敛了表情,沉浸在诡异气氛中的鸣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是真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轻飘飘吓出一身汗。

打个比方,你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约,结果人开口报了你家地址,一脸和蔼地说我们就在那集合没问题吧?任谁心里都是日了狗!鸣人咽下惊吓,侧目望了望佐助,对方甩给他一个后脑勺,很自觉整理行李去。

他越是淡定自如,鸣人越发狐疑。

“他为什么要约在我的书店啊。”

佐助不给他答案,鸣人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水月,话筒那边的人正在吃冰淇淋,闻声笑嘻嘻:“之前你推荐了卡卡西,我看他确实不错,就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来。他一听说是你的邀请,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原本地点应该我定。但卡卡西说他还有些东西放在你那里,还得去取,一来一回耽搁太多时间。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在那见面。他既然这样说了,我也就罢了。鸣人,我这么卖你面子,你是不是很高兴。”

这种事情不能说是高兴,只会觉得很诡异吧。鸣人敷衍了几声,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先和卡卡西通个气。

卡卡西先前放了只蝴蝶出去,要佐助全部的背景资料。蝴蝶是进了网,但还没有下一步的讯息传来。他正和朋友在铁砂镇喝茶,冷不丁接到鹰的电话。一瞬间还以为是骗子。直到对方报出了鸣人的名号,说是鸣人邀请他前往一聚。略一琢磨,这事倒也是有可能。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把人先抓回来。

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

约在鸣人的小窝见面,多了一份保障。

这次的目标很简单,帮着满山遍野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么简单的事,你非得我出场。”

“我知道你对那里心存怀念,就当帮你解思乡之情。同门一场,你不用谢我。”

佐助慢悠悠将发带系好,藏蓝的缎面绣着暗花,隐约有流光泛出来,与他很相衬。他也没看水月:“明人不说暗话。你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就不去了。”

水月不信:“嘿。那小子都去,你不去,诓鬼呢。”

佐助看他一眼,扔下行李就走。

“别!”水月一惊,伸手就拉。立马讨饶,“好歹有同门之谊。虽说师父不在,各行各事。但总归你也不能撇干净了,甩手不理吧。”

“同门之谊?”佐助冲他笑得挺好看,“那是什么东西?”

水月心知佐助说的是大实话,心中暗骂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时多嘴,竟以为老鹰收了翅膀,顺服下来。谁知你撩它,它依然给你一爪子。就放下身段,哥俩好的去勾佐助的脖子。亮出一口白牙:“我不是说了,我看上了再不斩家那口大刀。”说着又埋怨起来,“我也就那点爱好,你不是知道。”

佐助蹙眉,顺手把他掸下来。眼神仿佛在说那和我有毛关系。

水月道:“再不斩那柄大刀可是神兵利器,你那匕首够硬了吧。和他那刀一碰,估计也得废。听说那刀会吸收敌人的血液,自我修复,永远也不会断。”

“早前这刀在再不斩那兜着,看在昔日情分上,我也不好伸手要。如今他有事求我,我不帮他的忙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水月爱刀是众所周知,但他可不是一个善良的人。要说为了昔日情分不动手,不是对不起他自己,是对不起他那一口尖利的牙。何况如果只是要得这把刀,再不斩已经把条件开了出来,又何惧到不了手。敌我对阵,后者永远是掌握主动权的多。再不斩一松口,这刀几乎已成囊中之物,无须加派人手。

不过是找一个死人而已……

佐助忽然眯起了眼睛:“师门有训,不动生,不动死,你忘记了没。”

看懂了佐助的打量。水月舔舔嘴,凑上去,轻声说:“师门训诫,不敢忘。但要是天灾人祸,这条命落在谁手上,可说不准。”

他一句话刚说完,人就被后头赶上来的鸣人拉了开来。

“天那么热,大家还是分开走比较凉快。”

老实诚恳的鸣人这样笑眯眯地说。

 

再不斩一个主顾,佐助与鸣人水月三人,加上水月点的五个伙计,一共九人,坐了辆中巴。连人带车加设备都是水月一手操办。自然,费用是再不斩出。

一行人在车里坐的晃晃悠悠,除了司机有闲心哼着小调,其余人等都是昏昏欲睡。

鸣人和佐助坐一块儿,肩膀挨着肩膀。时不时磕碰一下。水月张着嘴,已经同周公下了几盘棋。这高速挺长。他们要先到鸣人家,同卡卡西汇合了,再出发。

这等于拐了个大弯儿。

佐助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鸣人见他这个平素无事就喜欢蹙着个眉,抿着嘴,也不知是在想什么。看着看着又端详起别人鼻子起来,你说这人鼻梁骨怎么就那么直。啊,这嘴吧,薄薄两片,抿太紧会让人想撬开。正盯着,那嘴开合了:“你眼睛涂胶水了?”

啊?鸣人一吓,对了下眼,不吱声,抱好胳膊坐回去。闲的无事,又去碰他。

“我说,这到我家都要七八个小时。再从我家出发,高速上还要走上十来个小时。你们怎么不直接坐火车呢,那么有钱,飞机也行啊。开车多累。”

佐助斜了他一眼:“半车东西,坐飞机。安检那你去说?”

说得也有道理。

鸣人点点头,又想不对啊。“不就是去找个人嘛,怎么带那么多包啊。”

大约是佐助心情好,他对鸣人耐心总是还可以的。有问必答。

“东西不怕多,有备无患。”

他心中暗想,你师父当年与队伍同行,一车人,一车装备,你还没见过呢。区区几个袋子就这么大惊小怪。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眼角瞟到那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一路好奇的像只企鹅探着脑袋,又暗自叹了口气,心说,不见世面,也是种福气。

鸣人自然不晓得佐助的想法,他只是望了会儿沿路风景,掏出手机来,给卡卡西发短信。电话自然是不能打的,一车的人都寂静无声,且不说这突兀的讲话合不合适,就是合适,人心隔肚皮,也有好些话是不能讲的。倒不如短信发的自在。

他倒不怕佐助会偷看。

实在是这个人不屑于做这种事。鸣人懂。

鸣人先前就同卡卡西通过电话,问清是否当真有水月相邀一事,得知确实如此,心头放下大石,转而同一头雾水的卡卡西解释起来。卡卡西原本就在给鸣人摸底,如今对方找上门来,岂有不应之理,但他的思量就不必细说,只肚中暗自计较。如今鸣人给卡卡西发了条短信,询问他知道不知道自来也当年之事,又将那照片提了。他先前偷偷将照片拍下来,是瞒着佐助。所以这般偷发,也是挡着身子,不让对方看到的。

殊不知道卡卡西收到照片,心中骇然一跳。

鸣人是看这上面那人同卡卡西模样相似,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探。哪知无巧不成书,这人卡卡西要不认得,便是要遭雷劈的了。先前说二十多年前,闪光和白牙两人金盆洗手前,广发英雄令就是邀了自来也和佐助师父前去,其中还有猿飞一干人等。事前闹得沸沸扬扬,却不知为何一干人马不知所踪,隔了好久这事才渐渐消声于江湖。

白牙,就是卡卡西的父亲。

说到如今这个份上,这几人的关系也是要细细捋来。

差不多二十六年前,卡卡西约莫七八岁,自幼与母亲相处,一年与父亲见一次面。他不懂事的时候,先听了母亲的话,学自家功夫。后来父亲带了一个好友回来,模样很年轻,不过二十上下,谈吐温和,目光神俊,走路脚步十分轻盈。白牙让他教导儿子一些时日。卡卡西就叫了他一声“老师”。那人哈哈大笑,只说自己被人叫老师还是头一回,要是让她瞧见必然哂笑云云,心下开心之余,就生平第一次收了这个弟子。

那人便是闪光。

实则他们相见时日不多,卡卡西后来听母亲说起,原本白牙是打算收了手上营生,带着老婆孩子搬家度日,重新开始。却不知为什么,竟是一去不回了。

此事埋在卡卡西心中已久,那时也不过十一二岁,过了如今二十多年,也淡忘了。谁知在突然的情况下见到自己父亲的照片,他心中震惊自然如涟漪一般,跌宕不休。

这张照片必然是仅此一张,谁都没有见过的。

他马上想打电话给鸣人,又思及此刻或许不是对话的好时机,故勉力捺下。原本他以为自来也同父亲只是泛泛之交,如今看来他这身份,竟是对方的故人之子了。那鸣人是打出生起就被对方收成了弟子,如此一推敲,倒不是偶然。说不得也与这照片中人有些关系。

鸣人那头等了半天,只得来两个字:回聊。

一时寡味无趣,撑着下巴望着外头发呆。复又翻起那本《木叶奇事》来,口中噫道:“现在才发觉,这书的名字和咱们去的地儿一样啊。”

佐助眼睛一瞟,心道,这个人居然出个门还不忘记把小说带着。奇的是,他虽然面上平静无波,连一丝神色也无,谁知对方却像心有灵犀一般抬起眼来,解释道:“这路这么长,不看点什么,实在难以消遣啊。你嘴巴又紧。”

“……”

鸣人见他假寐不理,也不生气。这等态度他早已见怪不怪了。只自己翻着书看。他看了大半本,觉得后面有些内容与前面的有些违和,不像是出自同一人手笔。就说前面说到的“美人出浴”“修行福地”等,仿佛是那修行者自述。但听佐助所说,似乎那修行者也早已离尘而去。既然如此,后面这些事又是谁知晓的呢。

故事中说到有歹人借用九尾狐等妖力,肆虐天地,其中种种战况描绘,详尽至一招一式,吸引心神,直把鸣人看得眉头紧蹙欲罢不能。仿佛那地动山摇的景况就在眼前,连圆月也染上了红腥。待见到书中人不敌恶徒,要输之时,不禁嘶地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再往后翻,咦了一声。等左右细致翻看完毕,这才怪叫道:“佐助,你买这书时,看没看全。这到要紧处,怎么没了。不会是被人撕了吧。”

但看书页平滑,不像是被人撕去一页的模样。然而却是真的再无后续内容了。鸣人很懊恼,这就像是一口肉到了嘴边被人叼走,一句话说了一半硬是不告诉你一样的难受。忽闻佐助哧笑一声,原来是看他抓耳挠腮的难受,才好心宽解:“兴许写的人编不下去了。”

“又或者,就是为了让你们难受。他好吊你们胃口。”

鸣人一脸郁闷,咂咂有声:“我倒情愿以为,是他故意停笔。好让你们自己想。喜欢什么样的结局,就是什么样的结局。好过不符心中所思,徒留遗憾。”

佐助奇道:“这有什么好想。邪不胜正,乃是天理。难道还有人希望恶徒胜的不成。”

鸣人摇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又作罢了。呶着嘴,继续去翻下一页。

要不说这后面的章法同前面违和,内容与内容看着关联,却无绝对的联系性。好在鸣人也摸清了其中背景人物,大差不差,也能看懂。只是这故事有时前言不搭后语,叫人费解。

你看,明明前一章在说九尾狐,下一章却在讲那英雄人物钓鱼去了。再后面,又跳至一些风物小吃,突然又穿插进少年英雄的思慕之心。

“佐助。”鸣人捅捅对方,头也不抬的说道,“都说英雄要配红颜。这里面,我也没见几个红颜。知己朋友倒是见着一两个。怪哉。”

“……叫都叫奇事。”佐助被他缠得无法,不耐烦的敷衍一句。良久才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对方爱之深,舍不得把她写进来。只捡些没用的来说。”

他这样一说,却不听到鸣人回应。回头一看,却见对方古怪望着他。

鸣人摸着下巴思索:“都说是奇事了,当然就是假的了。你还回答地这么认真。”

“……”

 

好梦正酣的水月突然被一声巨响惊醒,迷糊间左右望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异样,骂骂咧咧径自睡去,哪管后头有人捂着下巴痛地眼泪汪汪。

 

(三)

 

鸣人也有好些时日没有回书店了。他走的时候店门关着,如今二楼有晕黄的灯火,染醉了这漆黑的夜色。叫鸣人看得心头欢喜。在外头漂泊太久的人,总是格外渴望归家之时那一盏明灯。他跳下车来舒展了下筋骨,很自然地拉起佐助的手。

“师父给我留了一笔钱,我想着既然要在此安家落户,总得做些营生,免得坐吃山空。记得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有人说我鸣人天生地养腹中无墨。我现在天天睡在书堆上,闻得是书香,喝就喝墨水。看他们还说个屁!”

鸣人朗声大笑,一边说一边殷勤地把人迎进了门:“来,回家。”

他这动作如行云流水,早在佐助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推了进去。此时纵使有再多讶异,也只能咽在肚子里。到头来只有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松懈。

水月心里一丝疑惑暂且不表,只先让伙计把车停好,随后再跟进了门。

果不其然二楼等着的人正是卡卡西。

他一个人靠窗坐着,听到有人上楼的动静,站起身来,一双眼睛笑得弯起来:“鸣人,好久不见了。”

“是啊是啊。”

见到熟人总是格外开心的。鸣人甚是感慨:“总算见着真人,不是赝品了。”

有着前科的“赝品”就当听不见他暗中所指,朝卡卡西点点头算打了声招呼。算上那回卡尔点兵,如今也不过是卡卡西第二回见着佐助。他自然是从鸣人口中听说对方曾假扮过他一事的,又加上有心打探这小子来路,不禁对他更多了分观察。

既然约在鸣人的地盘上,又是鸣人将卡卡西引荐给水月的,这中间人自然得鸣人来做。

他大概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通。其实个中曲况,在电话中他已事先透露给了卡卡西。而且鸣人原本也只是想借这个由头和卡卡西碰个面。因此一介绍完对方,没人说话后,场面就陷入了迷之尴尬。

倒是水月先笑了开来:“这事说来也不复杂。但是有卡卡西先生的帮衬,想来鸣人的安危是有保障了。毕竟你们是朋友,彼此也算安心。”

他这话摆明了就是说鸣人不放心他们特地找个帮手来。卡卡西插科打浑一把好手,闻言只作客套,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了岩安县。

岩安县所处地形沟壑纵横,要说山高也不高,但绵延进深很长,人迹罕至。土质疏松,所以一下起雨就容易引发泥石流。好在居住的村镇与山体间有一道天然形成的河谷,便是那山上有些碎石滚落,不至于危害到村镇。

这样鸣人就不懂了。

“既然如此。怎么会有人把祖宗埋到上头去。”泥土松垮,不适合当风水宝地。

再不斩道:“老板只说去祭祖,别的我也不清楚。”

卡卡西说:“其实我们应该把那几人找来同去。”

“那几人已经辞职回了老家。”

鸣人道:“那你不知道他们老家是哪里?”

再不斩沉默道:“我们进公司前,签的是保密协议。私事不问。”

“罢了。”水月说,“小事而已。要把人再一一找回来,太兴师动众。”他没说的是,反正这人也不知道被埋哪个旮旯子里,他压根也没想找到。此番前去不过是求再不斩一个心安,再想个法子,把他那刀骗到手。如此说来,早去早回是最好,还管他什么回老家。

鸣人又想到一事,他这事已经想了一路了,这会就问道:“这个木叶山,有什么典故没。是自古以来就唤这个名,还是……”

原来他纠结于木叶奇事中的木叶,同这个木叶山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谁知听了这话,水月一笑,指了指佐助:“这事他最有发言权。”

啊?

“毕竟算是你家乡,是不是,佐助?”

正靠在沙发上发呆的人头也不回:“不要胡说。”

这话说的,其实挺模棱两可。鸣人犹豫要不要追问下去,就听卡卡西温和解围。他说:“其实那山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山上树木繁多,一至秋冬,叶落归土,层层叠叠,形成了不少泥沼之地,看着松软温和,实则很要人命。不知什么时候起,村民叫唤它木叶。说来也巧,自从唤它木叶后,岩安县一次地震时,竟将它周围震出一条宽约三丈的河谷来。从此那泥土坠落等危险,离村民便遥远了起来。那的人直呼这名好,就叫到了现在。”

卡卡西算了算时间,道:“算来也有两三百年。”

鸣人听的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卡卡西沉默了一下,突然挠着头笑起来:“因为我编的啊。”

“……”

再不斩突然有些怀疑这些人靠不靠谱。

江湖都说办事找鹰自然没错。但……传言或许也会有偏差。

 

岩安县木叶山原本无名,是因该地居名饱受山体滑坡之苦,求得一人问能否请土地保佑,那人沉默良久,答,那便给它取个名,唤为木叶。山有名,就有灵。木为树。树扎根于土,土便不会松垮了。于是木叶山一名沿用至今。

 

一行人在鸣人处休整了一天。隔日日落时分上了路。次日晨曦初起时,便到了岩安县。

 

小县城远离大城市,颇有小隐隐于野的风范。丁点也不喧闹。中巴穿过小镇,又上了公路。鸣人在车上歪着脖子睡了一路,此刻眺目望去,但见公路周围野草萋萋,高处有人半膝高。再往远看,青山隐于薄蔼中,安静地像是在伏地而睡。

他依然同佐助坐在一起,这时便轻轻问他:“这里真是你家乡啊。”

“不要听他胡说。”

他自然指的水月。

但这话佐助虽然说的果断,鸣人却知道水月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何况这话原在佐助家中时,也曾经这么讲过的。这话的可信度,鸣人信个八九分。只是佐助不愿意承认,必然有缘由。所以他换了个问法:“那你家在哪。”

换成一般人,有人这样死缠烂打来问,肯定要上火。但鸣人不是一般人。佐助也不是一般人。何况冥冥之中,鸣人就是有这分自信,他觉得,要想从佐助嘴里问话,一定要脸皮厚。其次,还非得他鸣人的脸面,佐助才会赏几分。所以对于身边这个旁人见来脸若寒霜的人,他不但不觉得可怕避开,反品出几分天然的可爱来。当然,这两个字千万不能让佐助知道。

他连续问了好几遍,问到连水月都胆战心惊地捂起耳朵。

“那你家在哪?”

佐助这样反问。

鸣人一愣,随及坦然自曝家门:“我家住在红叶村。这缘由,倒像是卡卡西老师胡诌的一样了,因为村里种了很多梧桐树,秋天叶落时分,遍地金黄。哎,到秋天的时候,我带你回村子里去看啊。很漂亮。”

卡卡西翻了个白眼,胡诌个毛,胡诌也是从你这话口上起源的。

“那到时就去看吧。”

谁成想,佐助居然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水月瞠目结舌,直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鸣人哪管那么多,早做好了对方不应的准备,谁知道居然得来一个好,一时开心,叨叨将村中风物细细说了一遍,连哪家养了几只猪都倒了出来。

关于你家在哪这个话题,竟就这样搁在一边,没人提起。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多地都有山,每处皆不同。要说鸣人先前与佐助去的那处仙人洞,那里以岩石为主,有树林森然成貌,瀑布悬挂,山体自溶成洞,水汽盎然。这里的山多以土为主。沉寂是它唯一的特点。环顾四周,皆是以土为主,河流之类,是很少见了。

这周围确实有一道三丈宽的河谷,其实没这河谷也无事,村落早已迁至远处,鸣人他们先经过山脚下的村子,里面年轻人多数往外跑了,只有少数老人家还守着这一方故土。

这河谷里没有河水,谷底遍布五彩斑斓的树叶,瞧着十分漂亮。说起如何过去,鸣人大咧咧就要往下滑,被佐助一把拉住。

“这谷中树叶堆积,看不出深浅。”

水月凝神望去,道:“瞧。”

鸣人循着他的手指,细细一望。水月迈步下去,试探了一下,入脚十分绵软。顺手拨弄了一下烂于其中的树叶,方说:“这里积年累月,已经形成了泽沼。不辨路,恐怕就要陷入其中。你看,这里约莫有些骨架,恐怕是以前的动物留下来的。”

鸣人一看果然如此。不禁额上见汗。心道,怪哉漂亮的东西总是要当心的。没想到这河谷下头暗藏杀机。要不是佐助拉了我,这就跳下去了,下去了,哪还有命在。

这就更想不通了。这样那老板还要跑到山上祭祖,莫非真是个孝顺的人。

卡卡西戴着个面罩,将脸全挡了起来,只露一双眼睛。在众人查探之间,他已经去边上看了一圈:“这里突兀来一条河谷,也是费解。既然再不斩的徒弟能上山,想来是从别处绕的。”说着他看向了再不斩。

再不斩点点头:“我曾经追问过几人,确实说是被河谷阻了路,绕了一圈,方循得一座土桥。从桥上过去。然而车是开不进了。”

“那就先找到桥再说吧。”

水月拍拍手掌,一众人就又上了车,绕着河谷寻那桥。水月带的伙计个个精干,此刻身上都佩好了通讯器,绳索爪钩之类。水月点了两个人同司机留在车上。另外三人与他们一同进山。方便接应。幸运的是这里信号尚好,不至于断了联络。

正安排着,鸣人眼前一亮:“桥。”

 

那宽阔的河谷之上,确实有一座桥。说像桥,倒像是木板铺就的通路。鸣人蹲下身,摸了摸上面的青苔,很滑。这下面不知道有多深,固定住这木桥的支架深陷于落叶泥中。也不知道这桥建了多久,竟不会腐烂么?

“进山的人也是有的。或许是村民自建吧。”

卡卡西摇头:“安全起见,先探一下路。”

再不斩道:“我徒弟他们能过。我们也能过。”

卡卡西却不同意:“这种年久失修的桥,什么时候出意外都不稀奇。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运气就同他们一般好。”

水月同意他的观点。他让一个伙计身上绑上绳子,靠在边上走。青苔上一步一个脚印,鸣人眉心一跳,拉过佐助道:“你们行事就是这样的?万一伙计掉了怎么办。”

“鹰手下的人个个精干,何况他腰间系了绳,万一掉下去,也好把他拉上来。”

“要是下面的落叶有毒呢?要是绳子断了呢?他不就枉送了性命?”

佐助忽而凝视鸣人道:“你是担心还是不放心?”说着又回头去看那伙计,淡淡道,“既然你跟了过来,些许妇人之仁,就不要冒出头来。”

万幸那伙计顺顺当当的过了桥,随后在桥那头站定,同水月各拉一头,剩余人等,扶着绳子一个个走过去。鸣人脚踩上去时,觉得脚下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心头直发虚,又想快些过去,又怕走太快,忽然木板断了。

索性一路顺利,水月同留守的伙计交待过后,最后一个过来。

一行人这才正式站在了这木叶山面前。

 

要找一个人,最方便的办法就是循着对方的踪迹去寻。

这漫山遍野,要找一个人实在不易,何况……鸣人心中暗道,过那么些许时日,一个人若真有不测,只怕也早已……要真是如此,又去寻什么。

再不斩道:“就是一件衣裳,我也要拿回来。”

找鹰办事代价可不小,拿斩首大刀换一件衣裳,水月觉得这个买卖还是不亏的。

再不斩的徒弟叫白,如果他们从这桥上过来,自然是要挑一条好走的路上山。而这老板既然是祭祖,必定是年年来一次。有他来,肯定也会有别人来。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因此,在这翠绿之中寻人走过的痕迹,虽说难,却也不是不可能。

鸣人于此道不通,只能站远些,拍着手道:“啊,我懂。越是人走过的地方,就越安全。”

这山并不是在山脉之上,山脚下树木细矮,叶子倒长得很好,尤其是绿色的藤蔓,曲曲绕绕,几乎将树与树,路与路相互连接了起来。几个人仔细翻找,终于在一处藤蔓覆盖的地方,找到了人走过的痕迹,一条小路蜿蜿蜒蜒,顺着树叶的遮盖,直行到了山里深处。

 

 

(四)

 

单脚小道,不够宽,仅供一人行走。三个伙计打了头阵,卡卡西随后,接着是再不斩,鸣人。佐助与水月压后。这路被掩盖起来,两边枯枝相连,藤蔓相依,如果不是前面的人拿镰刀将枝桠砍断,后面的人就更不好走。

刀是先前经过村落时,问村里的人买的。村里人听说他们要上山,并不是很稀奇。老早以前山上埋了很多祖坟,后来条件好了,一家家迁了出来。看他们着装打扮像外乡客,兴许是老早就离乡讨生活的,如今回来去山上祭祖,也不是没有可能。

头顶上传来悉索一声,一道黄色影子嗖地窜过,吓了鸣人一跳。卡卡西道:“松鼠吧。”

“野山中什么没有。”

一众人放松心神,继续往前走,倒是因为这一只松鼠打开了话匣子。伙计笑道:“以前还见过碗口粗的大蛇,缠绕在树上,非得等到它血盆大口一开才看明白。”

“蛇算什么。听说山野之地容易出精怪。还有人见过狐仙呢。”

鸣人哑然失笑:“什么年代了还出狐仙。”

那伙计一听来劲了:“可别不信。我同组的兄弟就见过,云雾飘飘的,长得可美,那身段,啧,现在什么明星也比不得。”

鸣人道:“后来呢。可是像书里说的,同那狐仙娶了亲,生了娃。过逍遥日子去了。”

说着就大笑起来,显然是不信的。

那伙计不知想到什么段子,总之带点荤,男人嘛。一边砍了那挡路的树段,笑得很贼:“要我说,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然而那小子居然不争气地晕过去了。可见美色迷人。”

“行了。”

眼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落最后头的水月出声笑骂:“贼小子,不过是睡迷糊见了进山打猎的当地人,非得说这么玄乎。当心晚上那狐仙过来找你。”

“找我成啊。老大,先说好,要是真有那美事,你不许拆散我们啊。”

这就又说到莺燕的事情上了。

鸣人是个男人,这种事,听了也罢,只笑不语。只是在心中暗道,若当真有书中所写,狐仙鬼魅化作人形,寻人暗度春宵,也不是好事。精怪与人非一路,怕是要害人的多。但转念又寻思,不知那些惊天动地的爱情,跨越天地种族的,到底有没有。想来情愿受劫也要求得一世夫妻的感情,千年也只得一两回,寻常见不到的。

因为少见,故而珍贵。

“对了。”鸣人忽然想起一事,待再不斩回头望他,又咽了回去,打哈哈,“今天天气不错,路比较好走。”

众人见他语不着调,就没放在心上。鸣人偷偷放慢步子,挨到佐助边上,得来对方一句呵斥:“干什么。”他这一慢,水月与佐助都不好走了。

鸣人轻声道:“我是问,咱们是今天出山,还是晚上得在这睡一夜。”

他原就想问这个,然而对上再不斩的视线,才想到,如今他们进山是寻他至亲之人,这才刚进去就想着怎么出去,似乎不大对别人的心情。就当即咽了话,没好说。这才偷偷摸到佐助身边去。佐助道:“看时间吧。先寻到那衣冠冢。”

说是这么说,下山肯定是来不及的。

就是出动十几个人,搜个几天几夜,怕也搜不遍这山。何况如今只有他们几个,想找幅骨骸出来,痴人说梦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倒真是水月的私心作祟了。鸣人得了答案,自往前大步跨上。水月眼睛瞟到他绑于腿上的匕首,目光一闪:“你倒真舍得给。”

佐助哼都没哼一声。

他目光四下逡巡:“这里树木茂盛,即便下了滂沱大雨,也不至于有山洪危险。”

水月嗯一声:“小心地上积的水泡倒是真的。”

“还好。空旷松软地带水泡多。这里树挨着树,根须茁壮,地下并无空洞。”

他两人皆想到了一个问题,默契地并未出声。只闷头赶路。

要说祭祖风水宝地,自然得寻一处开阔地,四周无荒树枯草,后背靠山,胸前环水。这才能藏风纳气。有了方位这地也好寻。只是沿着这一路上来,目之所及皆是虬枝缠绕,尚未到山腰。如今他们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然而要到半山腰,估计还得有一个多小时。

他们进山的时候晨曦刚起,山中湿气很重,叶上带露。如今一晃日头上了大半,等到半山腰,该是正午了。水月发话道:“上了高地先歇会,吃点东西,勘测一下。”

再不斩道:“他们说那日大雨,他们原本能出得山来,是因我徒弟一时失足摔落山谷,众人寻他不得,只能先行撤退。”

“他们怎么不报警。”

再不斩眼中腾起怒意,又如潮水般迅速消退:“不知道。不论当时是怎样光景,我只恨自己不在场。”要不然不至于拖了这个把月,就算是活人也给拖成了死人。

同行人遇险,却不报警,这老板忒不光彩。鸣人眸子暗了暗,如果那人受了伤,光凭自己一个人动弹不得,那就是活生生弹尽粮绝的节奏了。其实当时好好找一下,多半能将人救出来,再不济,也找得到尸首。也有可能是被人救走了,但据村民所说,除却老板一行人,后来再没见到有人出山……

他生性乐观,就算明知此人百分之九十九已然不在,也要存着百分之一的希望去相信这件事尚有转圜的余地。因此并不多加纠结。只是专注于查看路旁痕迹。

这倒叫他发现一件事……

这路虽是由来已久,却像荒野多年,不曾有人来过的模样……

 

“再不斩。你说你同事先前经由这条小道上的山,如今看来,并无半分迹象啊。”水月用一根树枝拨过旁边矮丛,一个黄黄的东西蹿成了影。他心中开始泛起疑惑。

“大雨倾盆,还能留下什么痕迹。”再不斩边上山,边又说,“也许他们不是从这路上去。”

卡卡西瞧了瞧天上日头。越是往上,树反渐矮,露出蓝灰色的天。这本就是万物生长的道理。他回身望去,来时路同去时路一样,依样被树草丛林掩了起来,瞧不出走了多远。也是,这条路显然不是直路,他们迂回绕进,此刻应该进山有些深度了。绕山上行省点力,但花费的时间总是更多一些。他心里还惦记着同鸣人好好探讨一下照片的事,沉吟一会先说:“也快正中午了,我们先歇一会吧。”

水月仰着脖子道:“还没到半山呢。”

“哎,水爷,行路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前面的兄弟开了半天道,也有些累了。吃饱喝足不是更利于行事。有道是,磨刀不误砍柴功嘛。”卡卡西语气慵懒,露出的眼睛打着弯。虽然是商量的口吻,人却赖定不走了。

水月好笑,但见前面伙计也甚是同意,只能作罢。

“那也再上一段,找个平坦处,这里坐下去就能把你的屁股扎个大洞,歇个屁啊。”

再不斩此时开口道:“我知道再往上一点地势平缓,去那吧。”

原来他将那日同事路过之处一一记在了心中,好与现在走的路相比较。但并不全盘托出。瞅准了机会,才像吐泥一样,说一点,是一点。

水月怪他奸滑,心中大骂了一通。

再往上,果然有一处开阔的地方,倒像是人为开辟出来的一样。

鸣人挑了块凸起的石头坐了,掀了上身衣服擦额头。感慨说:“我说这路既然是他们走出来的,总不至于一口气到头,连个歇的地方也没。原来在这里呢。”

此时水月同伙计等人放了背包,取了水和面包出来,边吃边喝。佐助没坐,他喝了几口水,拧好瓶盖,将水塞回包中,荡去一边,探着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鸣人目不错珠的盯着他看,几下啃完面包,呼噜了把嘴,就要去找人。

肩头一重,却是被人给按住了。

他抬头一看,果然是卡卡西。鸣人心想,他果然是按捺不住。其实他这一路也是想找机会同卡卡西说话,然而中间始终隔了一个再不斩。如今就算卡卡西不来找他,他也是要寻上对方的。卡卡西同他挑了下眉,鸣人会意:“我去解个手,你去不去。”

“去。”

于是鸣人大声道:“佐助,我俩去解手。你们等我一等。”

水月灌了口水,笑道:“撒个尿还要人陪,出息。”言毕挥挥手,转过身去了。

卡卡西同鸣人两人就从那小道边小心翼翼摸下去,寻了个矮丛。灌木丛半遮了他们的身形,隐约能听见那边在大声谈笑,但这里压低了声音说话,想来那里是听不见的。

卡卡西正要开口,眼见鸣人解开裤头,一脸错愕:“你还真尿。”

鸣人无辜道:“憋了大半天了。总得做点真事出来。”

“……”

于是两个大男人边放水边聊天。

卡卡西也不拐弯抹角,只说:“我看你那照片,应当是我父亲生前拍的最后一张。”他是个聪明人,在与鸣人他们汇合的时候,就将二十多年前的事同如今联系的七七八八。是以将心中所猜测的全数告诉给鸣人听。

“你应当也注意到了,自来也边上那个男人同我长得相似,那是我父亲。”

鸣人讶异了一下,他其实很少见卡卡西的全脸,对方总是戴着个面罩。但血缘就是这么奇妙,让他即便只看过卡卡西一次,再见到他亲人时,也能有所感悟。只听卡卡西继续说:“那时我父亲只说,做成这一件大事后,就再也不会出远门。同我母亲好好生活。但后来他并没有回来。我那时不认得自来也。所以不知道他原来早同我父亲是认识的。更不知道他们去的地方就是那片戈壁滩。”

鸣人道:“那里你也去过。”

卡卡西摇头:“并没有。那里你也只去过一次,而那次却是有人冒充我与你一道走的。如今知道那个地方如此玄乎,我得找机会再去一次。”

“那你和自来也是怎么认识的?”

“成年后,我无意中遇到了自来也。他那时同我说,这世上总有些人愿意花大代价求人办事。问我要不要一道。我父亲突然不见了,我虽然小,却总把这件事放心里,就答应了他。”卡卡西长叹,“如今一想,或许当年的无意也是他的有意为之吧。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隐瞒与我父亲认识这件事。”

有些人有钱,有些人有权,还有的人什么都没有。这不妨碍他们有需要达成的心愿。或许普通老百姓过得最幸福一些,因为他们拥有的少,渴望的就也少。

“那你做事有没有,有没有……”

鸣人话中犹豫。卡卡西却明白:“我同你师父拿钱办事,自然不能算光明正大。但……道义两个字,还是懂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们这种行径,同过往时期的忍者,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忍者多半为大名做事,而他们只是为自己生活。他见过家族间的倾轧,帮寻常百姓送过信,替学术机构卖过命,也曾答应过一个病重不久于人世的姑娘,去帮她寻开于雪山上不败的花。他手上也有过人命,无论怎样,卡卡西觉得自己终归是不能算好人的。

如果他是一个好人,他就不会去小乡村把鸣人找出来。他头一回见着鸣人的时候,对方正蹲在田埂边挖泥鳅,听得他的呼唤,转过脸来。傻傻愣愣的模样,一双眼睛尤其清澈。

“鸣人。”卡卡西沉吟片刻,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亲是谁。”

卡卡西起先也是不知道的。毕竟他师从闪光学艺的时候,并不曾见过他的妻儿。而自来也每年去那村中逍遥快活的时候,他也没有在意。谁没有几个秘密呢。直到自来也临行前和他嘱托,又过了日子并未回来的时候,他才动身,去那个早已耳熟能详的地方。

他见鸣人第一面,就觉得很有些眼熟。

他把这当作眼缘。

后来鸣人发了他那张照片,照片上故人年轻的容貌蓦然撞进了眼底,在他心上撕了一个大口子,年少的回忆汹涌而出,令人猝不及妨,鲜明的就像昨天。

啊,是了。他当时按着额角想,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鸣人从小的时候,就在心底念了千万遍,他有没有父亲?他的父亲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像隔壁的大伯一样,长得很黑,十分高大,一只手就能把儿子拎起来。又或者是那总是犯咳病的李叔,十分惧内,却把丫头宠得不得了。

他生来无父无母,也没有人同他提过父母二字。但一个人,只要生下来,又怎么会无父无母呢。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自他懂事后,自来也就每年只来一小段时日。他不在的时候,鸣人十分想问他知道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就算是路边的叫花子,他也愿意。但自来也一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把话闷在了肚子里,想着,下一回罢,下一回,再去问他。

所以卡卡西这声问,着实把他给问住了。

天上日头尚好,他露在外面的雀鸟被风吹得有点冷。于是他抖抖小雀,将它收好回笼。在卡卡西要说下一句话之前,突然说:“是不是照片上,站在你父亲边上的那个人。”

卡卡西一愣。

他当然记得闪光站在哪里。就站在白牙边上,一手搭着他的肩膀,总笑得很温和。

鸣人见他反应,点点头:“看来是了。”

卡卡西反问他:“你知道?”

鸣人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见着那照片时,觉得,如果我有父亲,或许也是像那个样子的。如今你循着这个话题这样问我,我就这么猜了。也猜对了。”

他果然是个聪明人。卡卡西不多言话,拍拍他的肩膀:“他是个很温和的人,功夫也厉害。脚下生风。他上树的时候,那树竟没有半点震动的。他跑的也很快。所以大家叫他闪光。”

“所以他同你父亲一样,或许葬身在那片戈壁之中。自来也从来不与我说这件事。原来他收我当徒弟,也是看在我父亲的面上,托孤来的。”

话至此处,有些感慨。一时心里的情绪是什么,鸣人也说不清楚。倒是卡卡西突然笑了起来:“这样说来,我和你的境遇,倒也差不多。白比你年长这一轮。”

突闻那边有人提气大吼:“那边两个人,你们是放水呢,还是打炮呢?”

原来他俩解手的时候也够久的。于是拎了裤子应声:“就来。”

卡卡西原本还想同鸣人说些佐助与鹰的事,但时间不允许,便只能咽在口中,心中寻思,估计着今晚得宿在这山头上,到时再说也不迟。还是先上去,免得叫人生疑。

鸣人上去前,同卡卡西道:“这样看来,我倒可以叫你一声师兄了,老师。”

得来卡卡西一记猛踹:“兔崽子,滚。”

 

(五)

 

鸣人上去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一个东西。

腐叶烂泥中,露出来白白一块。他下意识去捡,掸去泥土一看,竟是一个面具。弯弯眼,狐狸的模样。这深山野林之中,怎么会有面具呢。莫不是哪个孩子留下来的。

这是谁丢下的不得而知,但正好成了鸣人的一个借口:“我正撒着尿,就见这玩意儿远远躺在那。捡起来看了会,这才上来晚了。”

水月捧着那个面具翻来覆去看:“看着半旧不新。”

鸣人左右转了转,开口问:“佐助呢?怎么不在。”

水月满不在乎答道:“同再不斩一起放尿去了。”

鸣人把那面具接回来:“那怎么没见到他。”

水月奇道:“去另一边了。怎么,撒尿还非得站成一排,说个一二三四比谁尿的远。”

旁边几个伙计拨拉着树枝荆木,毫不掩饰地笑起来。他们以为鸣人是城市里来的小白脸,说不得的那种。小白脸见多了,娘的很,沾上点土就像身上爬了蚂蚁,非得掸掉才行。谁知鸣人沉住气,一本正经点点头:“当然要比,男人嘛,大小长短都是嘴边挂着的事。不脱了裤子,怎么知道你说的铁杆枪是不是小牙签儿呢。”

水月的大笑戛然而止。

鸣人咧嘴,凑到前头和那几个伙计称兄道弟去了。

卡卡西摸摸头发。其实他们好像都不知道,鸣人实在是个浑的不能再诨的荤小子。

说说笑笑了一会,鸣人听到卡卡西叫了声佐助。他收了话头,视线掠过卡卡西肩头望过去。隐蔽的树丛中隐约有两个人影在晃动着走上来。待两人出了林子,众人才吃了一惊。水月上上下下把他俩打量了一遍,奇怪道:“你们去打炮了怎的,挂一身彩啊。”

鸣人拨开水月凑近仔细看,这两人身上衣裤都沾了土,皱巴巴划了不少口子。倒像是摔的。果然听佐助开口道:“不小心滑下去了。”

嘿,水月乐了:“你还能不小心滑下去。逗鬼呢。”

“嘘。”再不斩出声制止,“荒郊野外不要胡说八道。”他看了眼佐助,继而说道,“是我没踩好地,他拉了我一把没拉住,这才回来晚了。”

“光天化日怕什……”

水月还待再说,却被佐助打断道:“好了。继续赶路吧。一耽搁的功夫,日头都偏了。”

他既然这样说,水月也不坚持。鸣人想了想,还是把那面具放到了包里,拾起包背到了身上。他动作间,余光扫到一边再不斩好像把什么东西塞到了裤兜,过后才将背包甩到了肩上。鸣人怔怔看着,再不斩察觉到他的视线,回扫过来。他这个人长得很严肃,眉目间有煞气,面无表情的时候其实挺吓人的。不过他的职业既然是保镖,这长相倒也加了不少分。光气势就能唬人三分。

水月定了定路,领了方向,带头往上走。这回他作领队,伙计在旁边跟着。再不斩跟在后头。再后面是卡卡西,最后才是佐助和鸣人。

鸣人侧头打量了一下佐助,轻声问:“你这身摔不轻啊。怎么搞的,撒个尿都能滚到下头去。还好那不是悬崖。该不会你们光顾着比大小,忘记看路了吧。”

佐助突然伸出一只手摸到他大腿,骇了鸣人一跳:“你干嘛。”还没来得及荡漾一下,隔着裤子都能感受到的冰凉手感已经滑到了小腿,铿一声闪过一个残影。鸣人这才发觉那把匕首被拔了出来。他正要说,刀尖已经指着他脐下三寸。

佐助似笑非笑,说不出心情好坏。动动刀子示意鸣人:“不要吵。”

“刀子不长眼,少了点什么就不好了。”

“……”

鸣人默默看着他,真的很想开口,喂,威胁什么的……村里那小丫头最喜欢干了。

水月其实只想快点完事,然后回去领再不斩那柄大刀。他寻思着是不是先从再不斩口中套点话,得问出刀在哪,万一对方不认账,死了都找不到。他们现在行进了小一半,到山顶自然是有距离的,再往上石头居多,植被更少。要说那大老板家的祖坟应该就在这一带了。能让大老板不迁的地方,应当是风景秀丽,植被扎实。

这么想着,旁边一个伙计先喊了他一声:“老大,你看那,是不是有只鞋。”

他指的是旁边坳里,鸣人落在后面,见前面几个人都往一个方向看过去,就也伸长了脖子去看,心神放在别处,只觉得脚踝那被什么蹭了一下,他以为是草,还想着这草怎么软乎乎的,低头一看,心底一喝,下意识反钩一脚。够快,够猛,力道之精准。那正软绵绵要去绕他脚脖子的黄斑点蛇一个没反应过来,懵逼着不知被踢飞到哪去了。

鸣人这才呼出口气,一抬头,眼前空无一人。他脑袋嗡一声,再一眨眼,水月正同再不斩说着话,商量着什么事。一行人好端端地站在那,好像是他方才错觉了。他想问问佐助,不是说好了上山,怎么又站那不动。回了身,却看见佐助在整理衣裳。

几回相遇,对方一直穿偏紧的衣裳。颜色比较深。既不像T恤,又不像运动服。鸣人在佐助家洗衣服时留意过,每件衣服上都绣了个小小的图标。他偷偷摸摸拍了下来,问卡卡西,对方只说好像在哪见过。待要问是在哪,却说想不起来。不过卡卡西说我帮你问问猿飞,毕竟人家是教授,见多识广。当然也或许只是他喜欢这个牌子的衣服呢。

想东想西也就那么一会的功夫,再不斩不确定那鞋与他徒弟有什么关系,毕竟这荒山野岭,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去。水月决定先不去管它,确定了目的地,再以此为中心展开搜查。鸣人偷偷问佐助:“大老板愿意像我们一样,爬大半天的山吗?搞不好他很胖,他哪来的体力。你信他这么孝顺?”

佐助反问他:“你觉得如果现在下一场暴雨,你会滚到哪里去?”

鸣人一呆,试探着回答:“山脚下?”

佐助勾唇一笑:“你看这植被覆盖面,一场雨下来,多半是被这腐土烂叶吸收了水份。腐土烂叶层层堆积起来,就会形成空洞。进来前,那桥下的情况你也见到了。那为什么你脚下这条路这么结实?如果是你孤身一人在山中遇到大雨,你会怎么做?”

鸣人灵光一闪:“自然是不要冒进,寻个挡雨的地方。”

佐助继续问:“那要是你不小心失足跌落山崖呢?”

“最差就是我摔昏了。”鸣人环视这四周一片郁郁葱葱,“但最多被雨淋一晚上。”

佐助点点头:“就算你摔死了。也滚不到哪里去。如果我有心要找你,花上一天功夫,在那里四处勘察,也能找到人了。总不至于教你变成森森白骨,化作尘泥。”

“听上去有点感动的样子……”鸣人吸了口气,眨眨眼,“你在告白吗?”

这实在是一句不管对象是谁都会让人很惊讶的话。

佐助愕然回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模样。他或许是根本不会想到有人会开他的涮。很难得,眉眼间带着点可笑,连反问都用上了。眼中淬出光来:“你对男人告白过吗?”

嗯。鸣人摸摸耳朵,他当然是没有的。这样看来佐助似乎是有点生气,啊头一回见他生气,怎么办有点可怕的样子。基于两人的关系还没熟到开这种玩笑的地步他很识相地闭了嘴。平时冷冰冰的人一旦说两句好听的话,就会叫人感动的恨不得把命都给他。

一个有心要找你的人,就算你变成白骨,他也不会置之不理。这种话!简直满分啊!

所以话说回来……

“你是说再不斩在说谎嘛?”

佐助轻哼一声,可能他心中不悦,眉目看着有些冷淡。

“我没说。”

好吧。总归鸣人知道不管是谁在说谎,说什么大雨瓢泼冲塌山体找不到人这种说法是不成立了。嗯那话又绕回之前的假设上,就算是再不斩的徒弟摔死了,都大半个月了如果有人去找,总归是活见人死见尸。但他们进山之前,并没有听村里人说救治了什么人。而他的同事们隔天就回了市里,再不斩是出差回来后才听到这事前来寻找。

鸣人用力踩踩脚下实地,都说世上本无路,走多了自然就成了路。但脚下这条,显然是人工开辟的了。且年代有些长久。后来有人想要上山,寻到这路,就以为是自然形成便于上山的小道,走的人多了,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如此说来。水月也是知道的了?”鸣人若有所思。他慢吞吞跟在后面,忽然一种似乎被人凝视的感觉涌上心头,脖间一凉。不等他往后看,一声尖厉的鹰啸传来————

佐助猛然抬头。

空中不知何时飞来一只雄鹰,由远及近,高高在他们上方盘旋。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声尖啸,伙计遮着阳光,嘟嚷道:“这该不是谁家养的鹰跑出来了吧?”

佐助凝眸望着那鹰,半晌收回视线道:“不能再往上走了。”

再不斩移下视线望过来。

伙计道:“大……你没说错吧?我们就快到了。”

然而佐助只是重复了一遍:“下山。趁天黑前。”

“为什么?”

根据走向,他们已经快接近目的地,搞不好下一个转弯就到了。这时候说要下山,就算佐助是水月同门,伙计们也是心中有气的。水月沉着脸没说话,他知道佐助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他说下山,那就必须得下山。但是再不斩不会同意。果然再不斩开口道:“我从不知道鹰接活有反悔的道理。如果我说,我一定要上山呢?”

众人眼前一花。鸣人一愣间,再回身望去。佐助已经现身在他们身后。卡卡西抬头望那盘旋着的老鹰,那鹰已经啸了三声。一声比一声长。

伙计匆忙转身,佐助已经抽出了匕首:“自己下去,我送你们下去,选一个。”

他们拉上山的伙计中,有两个不是水月门下,而是外面找来的。骨子里都是悍匪,不怕死的那种,被个肤白面嫩的小年轻一激,顿时血气上头。撸起袖子就要开干,被水月一声怒骂制止在原地。水月神色不定,问道:“好歹我也要知道原因。”

此刻手表指针过了两点半.方才还一碧如洗的晴空不知何时起了云,太阳被一层淡淡的云霭遮了起来。佐助口气明显严厉了起来,他盯着水月,道:“如果我说你们上山凶多吉少。”

不等水月开口就听伙计怒道:“骗鬼。你知道个屁啊。”

佐助分了点注意力给他,看着他,问的却是水月:“你们很熟?”

水月沉默着吐了个字:“不。”

“很好。”

下一刻大家就知道好在哪。

那伙计惊恐的神色还僵硬在脸上,对方已经干净利落一掌把人劈晕了。另外两个伙计抽了口气,然而再不斩却迈步迎了上去,他似乎除了刚开始叙述雇佣内容时情绪比较激动,一直都是很平淡的模样,然而此刻他眼里却燃烧出炙热的火光。

“如果,我说,不呢?”

佐助默默和他对视,对方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沙哑的嗓音道:“我出了钱的。”

“水月。”佐助扬扬下巴,“退钱。”

水月待要开口,听得再不斩淡淡道。

“你们下山也行。要是我回不来,那把斩首大刀也无非陪我一起长埋于世罢了。一把刀连条人命也比不过,我是一点也不心疼。”

水月忽而笑了,他明明是笑的,却皱起了眉头:“小助助,这很难办啊。这样吧,你把原因告诉我,然后我们再来评判。你说。”

鸣人静静看着佐助,对方抿着嘴,他面上平静无波,但不知道为什么,鸣人就是能从他漆黑如墨的眼底看出挣扎。

“没什么好说的。”

最后他这样说道。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要按规定办事。只是找个人,很快的,我也看不出什么危险。如果再耽搁下去,天黑了,到时豺狼虎豹都探了出来,就真的要玩命了。你也不想这样吧?不如我们速战速决。”他转头问再不斩,“反正你现在只是想先去你徒弟去过的地方看下是吧?”

再不斩点点头。

再不斩出的酬劳不低,伙计们喜欢这种不用怎么出力就能拿到报酬的活。而水月,对他来说,只要把再不斩带到目的地,就能知道斩首大刀在哪,届时对方是死是活他还真没放在心上。离目标只差一脚,你现在让他下山,不啻于虎口掏肉。

眼见气氛有些僵硬,鸣人捅捅卡卡西。一直沉默的卡卡西被一记捅在肋骨,岔了口气,一声咳嗽把众人的视线拉了过来。这下他不说点什么,倒尴尬了。只能打着哈哈:“嗯,所谓空穴来风。事出有因。你们可能不知道,这地有个老故事,说这上木叶山的人啊,如果在快要登顶的时候,见着鹰啸,就得趁落日前下山。不然恐怕夜间要有危险。”

再不斩道:“我从没听说过。”

卡卡西反问:“你是这的人吗?再说了,刚才鹰啸你们都听到了。”

伙计道:“这又不是原始森林,还能有食人花不曾,能有什么危险。老虎都被抓到动物园去了好吗?”

“哎你这就不知道了。最危险的东西在于你不知道这东西危不危险。”

水月看向佐助:“是这样吗?”

佐助看了眼卡卡西,点点头。

鸣人一脸惊奇,偷偷问:“真的啊?”

“蒙的。”

“……”

看来坑蒙拐骗这种技术,是真的传承的。

水月沉吟,他知道佐助很厉害,如果对方表现的很严肃,那就说明事情只有往更严重的方向去,绝不会轻了,但他实在是想不通,这座寂静的山峰能有什么危险。如同伙计说的一样,这年头野兽都不会出没了。他抬头望望太阳,已经被渐厚的云层遮了个严实。就算现在下山,也是来不及的,他们本来就做好了今晚睡在山上的准备。再不斩态度坚决,他是绝不可能此刻下山,自己带的伙计还好说,另外两个就算憋着口气,也不会听话。啧,真是难搞。思来想去,水月只能这样打商量:“既然说鹰叫不上山。你看,现在鹰也不叫了。是不是只要我们不上山就好。”

佐助迟疑了一下。

水月继而又道:“就算现在立刻动身,现在下山也来不及的。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不可能永远不上山吧,如你所说,如果一开始就有危险,你也不会跟来,只能说,这个机率是偶然的对吧。”

佐助眉头开始蹙起来。他不能否认水月说的没道理。

水月见势趁热打铁,沉吟道:“我们各退一步。在我们中途休息的那个地方歇上一晚。那里地势开阔,有人留宿过的痕迹,应该比较安全。等到明日再启程。你看那不知哪飞来的老鹰什么时候不叫,在我们走到这里才叫,说明我们只要不继续往上,就是没危险的。好了,你们都别吵了,就这样办。”

他拿出老大的气势,伙计碍于他的威压,不便多争执,何况雇主也没发表反对意见。瞥了佐助一眼,合力将之前吵吵的那个人提起来,就按水月说的去做了。

鸣人又往天上看了一眼,那只盘旋着的鹰落在远处,静静看着他们。鸣人噫一声,虽离得远,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冒上心头,抖了抖身子,赶忙走到佐助身边去。

 

他们下到那处的时候,见着几只雀鸟在啄食他们之前留下来的面包屑。山间的夜晚来得特别的快,其实太阳还没下山,只落到了半山腰,但行路间已然有些昏暗。水月心态倒好,指挥着伙计们安营扎寨。卡卡西上去帮忙,说说笑笑,倒缓和了紧张的气氛。鸣人去寻佐助。见对方同头一回一样,靠坐在一边,望着林深处,又不说话了。偶尔回过头来望望他们,也是一脸平静无波,半晌又转过视线。

与其说是高冷不好接近,鸣人怔怔看着他,倒只觉得对方这样的沉默,是一种无所适从。一种不知如何去接近的寂寞。其实你同他搭话,他未必不理你。但这样有如孤鹰一样高高在上的身影,又有多少人愿意放下成见去靠近呢。

如此一想多少是有些伤感与心疼的。

都说人有感情,是因为可以彼此理解。霞光透过云霭,将整座山染成了橘黄色。昏暗的光线下,再凌厉的眉眼也会产生一种温柔的错觉。但鸣人知道,那不是错觉。因为佐助原本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只是他的温柔藏在荆棘深处,寻常人触碰不到。

只要你不怕疼……

你把手伸过去……

 

佐助老早就感觉到有人朝他走过来,但他没有回头,直到他肩膀上落了一只手。胆子肥了么,他瞥了一眼那只手,心说,原来只敢呆在边上不说话,现在可以直接伸手了。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对。

鸣人在他身边坐下来,递过一瓶水。

“不渴。”

鸣人无辜道:“没让你喝啊帮我拧一下。”

“……”

佐助转了半个肩,往后面的石头上一靠,把背留给了别人。鸣人忍不住要微笑,不能把背留给敌人,这句话是被他吃了吗?而且这样超级像是在闹别扭的好吗!完蛋了,有点可爱。

 

 

(六)

 

他转头看水月他们忙活。

伙计堆了些干枝枯叶,水月从包里找了个瓶子,从里面洒了些东西出来倒在上面,依稀看着像灰。很快火就燃了起来,然而火势刚起,就被几个人用脚拨弄乱了。火灭后,一股淡淡的味道扩散了开来。

鸣人嗅了嗅,有点像炊烟。他隐约觉得这或许是为了驱散蚊虫。他只在心里这么想,暗自打量了一下佐助,小声问他:“到底为什么不能上山?”

奈何对方又变成油盐不进的模样,好说歹说也撬不开他的嘴。鸣人心里分裂成两个小人,一个在怒吼狂跳骂对方不识好歹,另一个闲闲安慰说你跳个屁明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有本事不要去在意。综合下来的鸣人吸了口气,蹭到卡卡西身边去了。

卡卡西脱了手套,在掸灰。他见鸣人一脸撞了南墙回来的表情,揶揄道:“都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我看你功力还不够。”两人闲闲聊了一阵,趁水月他们不在意,卡卡西偷偷拉过鸣人,小声说道,“今晚怕是要不太平。你晚上呆在我身边,尽量别睡。”

“不会吧?我看现在风清月明……”

天上月光朦胧泛了层毛边,鸣人咯噔一下就把话咽了。转而说道:“佐助既然没有反对水月留下来的提议,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他心中又默默道,而且这种地方,这种时代,最危险的难道不是人吗?

卡卡西眼睛一瞪:“你懂个屁。”

“佐助对危险的预知向来很准。他在江湖混的时候你还在地里玩泥巴呢。”

“话不要说这么大好不好?我在玩泥巴他也就在尿床的年纪吧!”

“哦原来你那个年纪还在尿床……”

“少扯淡。”鸣人恨恨道,“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只会说半句话。要是有强迫症的,急也要被你们急死了。话不能好好说。光说结果不说原因有个屁用啊。”

卡卡西哈了一声,将面罩拉了拉:“在他那里吃了瘪,跑老师这来诉苦,也有个屁用。”

结果扯半天淡也没说出个有用的东西来。鸣人扯着草皮啃面包,时不时往佐助那看两眼。卡卡西倒是认真的,说把鸣人看住就看住,说不睡就不睡。硬生生拉着他聊了半宿,最后实在没什么好聊,两人一人掏了本小黄书一人掏了本故事书,借着一只手电筒痛苦地荼毒自己的视力。伙计们钻进了迷你型小帐篷。个个睡得全无动静。

到了半夜一点,整座木叶山像沉睡的老人,林间拂了枝叶的风是它的呼吸,娴静悠长。终于把木叶奇事看完的鸣人觉得自己快要瞎了。他痛苦地揉了揉眼睛,更痛苦地揉了揉心口。一个写狐精鬼怪的小说最后居然还来个悲剧结尾,要不要这么发人深省。这样会让人想去和作者谈人生谈理想谈刀片的啊。

他痛苦来痛苦去,痛苦地一转头,惊奇地发现卡卡西居然还睁着眼睛盯着小黄书:“你是精力旺盛还是寡性无情啊!”

然而卡卡西睁着眼没反应。鸣人探头戳了戳,对方居然睁着眼睡着了。

“……”

让别人不要睡自己睁着眼去梦周公,这种人简直是可恶。最多还四个小时天就要亮了。都说半夜子时,这会时间也过了。四周一派宁静,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露宿的地方考虑到地点,没有燃火堆,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用了香料代替。每个人的帐篷顶上挂了盏照明灯。他们这次出门物资充足,用起电来完全不心疼。一盏盏的灯挂在那里被风吹得摇晃起来,帐篷的影子远远投在佐助身上,他整个人被笼在黑影中,看不出睡了没。鸣人跐了下,对方没有反应。

我去,难道现在整个营地醒着的人只有他吗?鸣人不禁生出这样的猜测来。该不会是卡卡西这家伙想哄骗个人来守夜,这才唬他吧。

本来扎营的时候因为卡卡西说了晚上不要睡,鸣人就连帐篷也没搞。佐助自下山以来就一直与众人保持着距离,水月睡前与他说了些什么,可能是让他进里头睡。没得来应承,就只拍拍他的肩膀。

鸣人翻背包的声音在寂静中听上去特别大。他顿了顿,只从里头找出一件风衣,虽然薄,但挡风效果特别好。他拿着衣服走到对方身边蹲下,仔细看了看,果然佐助眼睛已经闭上了。

“佐助?”鸣人轻声喊道。并没有回应。

于是他抖开衣物罩在对方身上,坐在他身侧风口,裹紧了自己的衣服。穿过林子的风声呜咽着,可能也只有它这几百年来一直陪着这山,来来去去,比经年往复的落叶都要长久。每年冬季叶落归根后,来年春天枝条抽出的嫩芽也不一定是那片叶子了。

晚上的风还是有点冷的啊,鸣人吸吸鼻子。他这会没有睡意,呆坐了半晌。时不时侧过头去看看佐助。对方难得睡得很沉。两鬓的头发倒在一侧,挡了他半面脸。鸣人很自然伸手去帮他拨了开来。看着冷硬的头发,触摸上去倒是意外的柔软。在鸣人心里,似乎与佐助就是这样,无须芥蒂的关系。如果说人与人之间有缘份,鸣人相信,自出生起就独自一人的他,遇到佐助就是一种缘份吧。说不出的亲近与熟悉。

 

他是被玻璃破碎声惊醒的。意识尚在迷蒙中时,听到周身有错乱的脚步声。鸣人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帐篷里。一坐起身,胸口像是被割碎般的疼痛。他伸手一摸,触到一手鲜红。这是怎么回事?鸣人疼出一头汗,外面嘈杂的声音越发清晰。

突然间他的帐篷被人掀开,一个戴着护额穿着背心的人跑了进来,神情急切。看见他坐着愣了一下,随及欣喜道:“七代目,您醒了。太好了。”

鸣人愣在原地。这个人他没见过。他还有些糊涂。但是对方已经将他扶了起来,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山上降了大雾,这雾似乎能夺人心智。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好些人开始神经错乱,严重些的发了狂。医忍已经前去救治。佐助大人让我带您撤离。他去安排别组进行救援。还有些人的营地扎在高处。雾就是从那下来的,那里不知道情形怎样了。”

鸣人通篇只听懂了一句佐助。他反手抓住那人的手,双眼盯着他,问:“佐助在哪?”

那应该是个医忍,被鸣人问得一愣,心说刚才不是全说清楚了怎么七代目又糊涂了?只能再重复一遍在山上。他们此刻出了帐篷,一阵夜风吹来,鸣人抽了口冷气。

那情形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眼前的平地与他们休息的不同,开阔足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广。篝火布置错落有致。四处跑动的人和身边的人一样,都穿着绿色的背心,戴着护额。鸣人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的!他居然看到一个人凭空一跃就消失在了空中。

他做过不少梦,怪异荒诞的大多与佐助有关。

他曾经在海底洞穴梦见过佐助变成了人身蛇尾,也曾经梦到与佐助闲谈家常。所谓梦由心生,那时他挂心于对方,梦中生成些景象,并不让人奇怪。

但从没有一个梦是如此清晰。

这荒谬如梦境的一切让他讷讷不能言语,而他身侧的男人却是等不了了。说了一声“得罪”,将鸣人往身侧一带,足尖一点就往山下撤离。

风声呼啸扑在脸上,才叫鸣人回过些神。

狂乱的人们四处搞着破坏,马上就有人将他制服。像野兽般的嘶吼声响彻了整个深林。子不语怪力乱神,鸣人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掐了一下,却是疼的。

半途一声呵斥却叫他回归现实。

“小心点!”

声音沉静,如同一口古井,纯粹冷冽,叫人难忘。

他怎么会听不出这是谁在说话。然而那人他熟悉,又陌生。鸣人没有看过佐助那样的眼神。如果说他认识的佐助,眼神深如夜空。那这个人的眼睛,却像大海。平静包罗万物。倏忽间瞳孔散出妖艳的红光来,乱人心神。

“怎么耽搁这么久?”他说。但他也没有等人回答,事有轻重缓急。他不需要听人解释,只需要执行力。医忍显然知道他的意思,只应了一声,就带着鸣人往山下奔去。

震惊中的鸣人来不及抓住对方一片衣角,只能看着自山顶漫下浓重的大雾,隐在黑夜中,逐渐往下吞噬着山体。或许是他伸出手的动作太明显,对方虽未经他碰触,却随着他的动作转过身来,鬓发拂动,疯狂转动的勾玉在那回眸的间歇中渐而平息……

到最后化作温柔的一眼。

 

鸣人猛地睁开双眼,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直跳。他一手摸上心口,平整毫无痛感。四周环境同入睡前一样,卡卡西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那。这才慢慢吐出口浊气,眨了下眼。然而脖后一凉,那被人盯上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心底忐忑,眼角撇到一抹残影,侧过头的瞬间忽然一张脸撞了上来,吓得他一声大叫往后一仰,再看去却是空无一物。视觉残留下那张脸五官皆不清晰,唯有双瞳两点幽红,像极了妖魔。

联想到梦中场景,鸣人觉得会不会是白日里见了什么东西,以至于大脑胡乱工作,产生了幻想和错觉。他惊愕之下,伸手摸了摸佐助的眼睛,道,佐助怎么会有那样一双艳丽的眼睛?他的眼睛明明就是黑色的……

这样安慰着自己的鸣人,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刚才叫这么大声,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醒。

依水月他们的警觉性,若有风吹草动,早就提枪上阵。不说水月,佐助这种你离他一米远他就能睁眼看你的人,如今手流连于他的五官之上,竟然也全无动静?

“佐助?佐助!”

鸣人马上伸手去推他。对方沉沉入睡,似乎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动静。他心里一急,起身将那几个帐篷一个个撩了过去。一颗心觉到了谷底。里头不知何时起,竟一个人也不在。睡袋还仰面朝天躺在一边,人却不见了。

他明明只打了会盹,看时间不过十来分钟,水月他们是怎么离开的。背后一层热汗逐渐变冷,衣物粘在身上叫人发凉。鸣人立马回身去推卡卡西,一推对方即刻倒地。还好探他鼻息尚存。难道那个时候起他不是睡着而是昏了?佐助也是这样。但鸣人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弄醒,于是鸣人毫不客气,一瓶水直接朝卡卡西脸上泼了过去。却没有一点用。他心急如焚之下,左右开弓,啪啪几下巴掌一扇,对方才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

眼见卡卡西醒转,鸣人回身去找佐助。蹲下身的那一刻,他又觉得脖后一凉,像是有人隐在暗中偷偷看他。然而回身,除了迅速恢复状态的卡卡西,并没别的人。

卡卡西能醒,佐助却不能。

鸣人狠下心扇对方两下,对方却毫无反应。卡卡西掀开他的眼皮,又探了探佐助脉搏。一切正常,除了睡不醒。“睡美人啊,鸣人你要不要亲一下。”

这种时候,鸣人哪有心思开玩笑。“别说笑了。这里没有外人来袭的痕迹,只能是他们自己离开。我估计他们不服佐助,偷偷摸摸上山去了。”

卡卡西不以为然:“别人可能有这样的心思,水月既然同意了佐助的观点,应该不会这样做。但中途出了什么变故也说不定。你确定你只睡了一会儿?”

鸣人确定。

“看来如果他们有意要离开,就算只是闭下眼,也是个偷跑的空隙。”

卡卡西摸着下巴叹了口气。

鸣人道:“你为什么之前让我不要睡,你知道会有危险?”

卡卡西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但他马上严肃了起来,“我去找他们,你照顾佐助呆在这里,等天亮再下山。”

鸣人提议联络山下的人。然而所有通讯的设备基本上都被水月他们带走了。鸣人身上的手机在这种地方根本屁用都没有。就算有信号,除了报警也没有别人可以找。他们这样的,见了警察也不好交待。问题他觉得佐助这样得送医院。然而让卡卡西一个人上山他是不可能同意的。且不说夜行山路滚落山间没人知道,佐助已经交待过不许上山,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在找死是在做什么。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三个人一齐等在这里。

“水月他们个个身手矫健,就算遇上野兽,他们手中也有气枪,应该是没事的。”

“我只是担心佐助先前的话,不知道前面是什么状况。”卡卡西还是决定上山看看。

鸣人道:“但如果有什么危险的事,你一个人上去也于事无补。”

“然而带着你们两个更不靠谱。”卡卡西抬抬下巴示意,“靠谱的那个现在不顶事。”

鸣人看了眼靠在背上无声无息的佐助,皱了下眉头,坚持道:“三个人比挨个击破好。如果佐助醒了,他一定能帮上不少忙。”

他既然这样坚持,卡卡西也没办法。事实上鸣人说得也不错。彼此有个照应总归是好的。带着佐助———就算是昏迷的佐助,都多了一层安全感。好像小命有了保障。

卡卡西走在前面,鸣人背着佐助跟在后面。如果水月他们只走了十多分钟,应该是走不了多远的。卡卡西喊着他们的名字,只有风声在回答他。

鸣人不禁打了个寒战,这诺大的山野,像是只有他们三个活物。毛月亮不但不能给地上带来光亮,反而添了神秘面纱。这种神秘并不是浪漫,反而毛骨悚然。

他想到梦中山上降下的大雾,快步往上,走至卡卡西身边问道:“卡卡西,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卡卡西留意着身边的情况,随口道:“你小说看多了吧。”

“那经常会梦到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场景,是为什么?”

“你梦到谁了?你师父?”

“我……”

鸣人有些难堪。他原本是要找师父,但自从知道他曾经的下落后,竟然有些时日没想起来了。难道他要告诉卡卡西,他经常会梦到的人,正被他安稳地驮在身上。四季寒暑,悲喜加交,人生的各种酸甜苦辣,似乎都在梦中尝了一遍。然而他又想起一个问题:“老师,七代目火影是什么东西?”他这个老师,叫得极其顺口。

卡卡西终于对他有些正视。一是因为老师这个称呼,二是因为七代目这个词汇。他眸子轻眯:“为什么这么问?”

鸣人支支吾吾,他总不好说梦中有人这么叫他,第七代火影吗?听上去总有些中二的样子。然而他已经过了做中二梦的年纪。卡卡西见他神情,也料得些许。叹息着收回视线:“怪你没念好书。在忍者盛行的时代,以水土火雷沙为五影,分别建立了自己的势力。笼领下面大小忍村。火影就是其中一位。”

鸣人“啊”了一声,心说,梦由心生,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去当一个闻所未闻的忍者村的村长?而且还是和佐助一起,难道真的是那本故事书看多了吗?

“但是老师你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啊。”

卡卡西敲敲他的头:“闲得无聊不要老追人跑,多看点历史常识。”

鸣人龇牙咧嘴,将背上的人往上托了一托。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微微睁开眼。

正在这时,两人看见前面的路上有些隆起的黑色东西。卡卡西三步并作两步,强手电一打。居然是一堆衣服。这地方下午走过,那时并没有衣服。卡卡西将它捡起来,不需多加回忆就断定道:“这是再不斩的衣服。”

因为衣物上还有被树枝割破的划痕。既然衣物在这里,想来人就在附近了。鸣人脑洞大开:“该不会是跑来找温泉洗澡。”

“拜托你开玩笑也要有点脑子。这里又不是火山。哪来的硫磺……”

“这种高深的事我怎晓得。”

“笨。”

“喂这话就过分了哦。”

卡卡西愣道:“我没说话啊。”

鸣人一怔。他和卡卡西同时看向背后的佐助,惊喜道:“佐助你醒啦?”

佐助低低喘了一下。

鸣人有些担心,他想要回身:“我放你下……”

“等会。”佐助一口回绝,“等会。你们继续往上走。我知道水月他们在哪。”

既然佐助这样要求了,鸣人只能照做。他沉默了半晌,摸着鼻子:“佐助你是爱我在心口啊…………!”

“闭嘴。”佐助眼神似刀,凶狠道,“再胡说杀了你。”

“好吧我只是想说你真的不轻……”

这年头说句实话都那么难了。一副凄凄惨惨模样的鸣人嘴里嘟嘟嚷嚷的小声抱怨,手中却将人托了托,背得更稳当了些。忽而林中蹿起惊起飞鸟无数,狂风忽起,引得鸣人一惊,循声望去,但见圆月之下一只雄鹰似拔地腾空,鸣叫着展开双翼……

鸣人大声叫道:“原来那扁毛一直没有走吗?”

平地生风本就不妙,这风竟还打着漩涡,饶是卡卡西经验丰富,也没见过这阵仗。但他到底老练。当下马步一扎稳住身形,一手拉过鸣人胳膊,另一手自怀中掏出一张纸符往鸣人胸口一贴。鸣人但觉心中一热,整个人似被千钧之力稳于地面之上。他诧异于那纸符,然而此刻并不是问东问西的好时候。

那鹰盘旋几圈,竟是要俯冲下来。

即便气枪不在手中,区区一只鹰也是没什么可怕的。

佐助却叫了一声“不好。”

他驯鹰多年,深知它各种习性。对木叶山护山神鹰更是了解。此刻这鹰眼发红,显然是陷入狂躁状态。若它煽动这山间灵物朝他们群起而攻之,只怕卡卡西和鸣人不能应付。权衡之下他两指虚拢,置于嘴边。随及另一声鹰鸣自山涧中响彻起来,与盘旋的鹰一高一低一长一短,两相和应。一声尖利一声平和,后来的鸣叫声犹如层层叠幛,不着痕迹自音域中将那神鹰围绕起来,进行安抚。

那鹰颇有灵性,忽闻鹰鸣相和,竟不自觉循声追逐而去。忽略了下面一行人。

然而这鹰鸣声正是佐助发出的。他趁此间隙,指挥卡卡西和鸣人速速往前赶路。务必赶在水月前头截住他们,再不斩他们一意孤行,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要坏事。

 

 

(七)

 

三人匆忙间往前逃去,身后狂风大作,树叶索索作响,要不是这山间少有沙土,鸣人觉得自己不被风吹死也要被土淹死。天上护山神鹰尖锐的鸣叫盘旋,忽然间又夹杂了一声鸣叫。鸣人抽空往天上一看,赫,不知何时起竟然又多了只老鹰。

“喂,佐助,你从来没说过这东西还有两只啊?”他大叫着。

佐助心底唾弃一声,仰头望去,额间的缎带被风吹得打在脸上生疼。“你怎么就不允许人家还有老婆孩子!”

走在最前面的卡卡西都要急笑了,抹了把额头一人骂了一句:“是不是还要三姑六婆凑一大家子打麻将啊!”

鸣人几乎在呻吟:“卡卡西你就别说了。”

说什么来什么。眼看天边又飞来几只不明生物。他们三人只能放弃嘴仗,听佐助指挥方向,只管往前闷头逃命。

一个活生生的成年人的重量可不轻,几番奔跑下来,鸣人汗流浃背,一身热汗滴嗒淌。好不容易听佐助说了一声停,连忙将人甩下来。把衣服一撩就往脸上擦。“你们谁包里有水。我快渴死了。”

说归说,他也知道是妄想,本来走的时候就没带多少东西,这会蹿下来,有水也给甩没了。佐助哼一声,自腿间拔出匕首来,走到一旁树丛间挑拣了一阵。他将闪着寒光的刀刃往树上一划,凑上前看了看,叫道:“过来。”

不用他说,鸣人已经迈步朝他走过去,一边擦汗一边看他:“你不会告诉我这个能喝?”

他苦中作乐在那傻笑,佐助面无表情望着他。鸣人笑着笑着就没了声,收了表情。

“真的啊。”

卡卡西借着毛月亮看了看先前手臂上被土石刮到的皮肉伤,闻言朝那棵树仔细看了看:“鸣人,有些草木的汁液是能喝的。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怕有毒?”

他一边叹气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不知什么时候起,作妖的狂风消失的无影无踪,耳根一片清净,山鹰也不见了。“我记得就我们跑的这么点路,并不会超过我们下午登上的山腰。”然而现在这片树林十分的陌生。不但陌生,还广阔。

他望着佐助的表情十分严肃:“小佐助,来解释一下?”

佐助将背包拾起来往肩上一带:“有命回来再说。”

“……”鸣人咬着手指,“原来你能走啊。”

 

三人歇口气,跟着佐助继续往前走。对方全无刚上山时的生涩感,左拐右转,显然对这个地方相当熟悉。卡卡西暗道自己总有一种上当受骗了的感觉,不料一边鸣人用肩膀撞撞他,眨眨眼,一副我已经习惯了都不想吐槽了的模样。

噗一声轻响。

鸣人低头一看,挪开了脚。方才被他踩中的东西在毛月亮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光。

这东西似乎有点眼熟?

他弯下腰,将它拾起来,借着月光一打量,吸了口气。

这不是白日里他撒尿时捡到的面具吗?

再一摸包里,掏出副一模一样的面具出来。

“佐助,卡卡西。”鸣人将两人叫住,把两个面具递给他们看。卡卡西日间见过,倒是佐助,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

鸣人跟在两人身后将面具把玩良久,觉得这种熟悉感并不是来自于白日里。这面具上的花纹他好像在哪见过?在哪里呢……

鸣人啊一声,从包里翻出《木叶奇事》,叼着手电急吼吼翻到其中一页,将面具与上面的插图一比较,果然除了纹路不同,外型一模一样。脚下的枯枝被他踩地喀喀作响。他三步并两步赶上前拍到卡卡西肩头。一门心思赶路的卡卡西骇了一跳。鸣人指着插图给他看。

“……”

卡卡西取过鸣人手中泛黄的小说本,翻了几翻:“文艺青年。”

鸣人翻翻白眼:“我也是晚上才看完的。要不然白天就能知道这是什么了。”

“我看看,嗯……忍者中有一支神秘的队伍,藏匿于黑暗之中,不以真面目示人。这个面具就是他们的标志。”卡卡西凑近了仔细观察这面具上的纹路,嗅了嗅,一股腐叶的味道。“花纹不一样啊……”

鸣人兴奋道:“但是这里也叫木叶,又出现了和小说里写的一样的面具,我说……”

“你觉得一件东西能保存多少年?”佐助忽然说,“先不谈小说记载荒诞之事,就算历史上曾经有那样一个人神共存的年代,恐怕距今的时间也不可考量了吧。”

后者鸣人能赞同,前者他就有异议了:“如果你把这些叫荒诞,你现在去做什么?”

他说的很有道理。佐助竟然无言以对。

鸣人一拍手心,信誓旦旦:“没有什么东西是凭空捏造出来的。就算书上的故事多么夸张,我相信写的人一定会拿原型作比对。你说九条尾巴的狐狸不可信,我还不信书上说的哪国公主是绝代美女呢。谁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咕咚一声跳下水……”

“……”

滔滔不绝的鸣人被掐住了脖子噤了声。

两人齐齐望向靠着树干打呵欠的卡卡西。

老不正经的冲他们挥挥手:“抱歉?打扰你们深入交流。”他摸摸头发,“但是再聊下去,恐怕水月他们就要变成传说了。”

“……”

进行友好交流的两个小伙子拎拎包扭头就走。

卡卡西拉拉面罩,跟了上去。年轻的孩子真是有活力。生死关近在眼前估计也只会吵着应该谁先跨出去吧?

鸣人将手电叼在口中,努力把书塞回包里,整好行囊。这才有空说话:“你为什么确定水月他们往这个方向来?根本连他们是否下山都不知道。”

佐助摸着树,跨过腐叶,不可闻地叹口气。鸣人觉得自己一定耳朵出了毛病。毕竟那是一个劈晕你不带眨眼的人,怎么可能会叹气。

“木叶山上有禁地。你不清楚,卡卡西应该听说过吧。”

被这么一说,卡卡西在记忆里搜寻,努力回忆:“似乎是有这么一个说法。因为这山太深的关系,很多地方没有被开发。如果要这样算,应该是有一大片的荒林是人烟不能去的。听说以前进去打猎的人都没有出来。太危险的缘故。旧时村民说那里兴许有毒蛇猛兽,所以他们避如蛇蝎。久而久之,都离得远远的,不再过来了。”

“但我们上山那条路不是……”

“那显然也是有人偷偷摸上来的。”

佐助接口:“鹰叫不进山。有这句古话。今天月亮也不好。很不适合进山。我早先就说过了,水月他们偏不信。只怕要凶多吉少。”

鸣人唬一跳:“没那么恐怖吧?”

佐助摇摇头:“山精鬼魅,谁能说清楚。”

鸣人正要嘲笑他方才也不知道谁大义凛然说传记中的故事全是荒诞话,转念思及自己打盹时做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就又不出声了。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他心中闪过那双妖异的眼睛,总觉得发慌,很不踏实。肩上搭上一双手,他还以为是卡卡西。抬头一看,卡卡西却走在佐助面前。鸣人脑袋嗡一声腿立马就软了,抖着声音喊佐助。

佐助一回头,讶异道:“水月?”

“啊?”

这辈子回头速度都没这么快过。鸣人松口气,回身就要骂。不妨间被佐助猛一扯力往后一拉,匕刃闪过,空气中传来一道尖利的凄鸣,一个白色的影子随刃而散。他啊声大叫:“什么鬼东西啊!”

匕首在佐助指尖转了个圈,被他收回腰间。

佐助看了眼鸣人,嘴角勾了勾。

“山魅。吓人用的。”

“那你叫屁的水月。”

佐助皱着眉头理直气壮:“要不是我骗你,你回头就嗝屁了,还能说话?”

卡卡西凝神望着前方,用一种严肃中带着迟疑的口吻:“你们觉得……山里会有大的建筑群吗?”

他抬起手电,往林中深处一指。并不用他多作介绍,一座巨大的建筑矗立在林间,高出树木大半截,十分显眼。这样的建筑如果在白天,必然是能一眼望见的。

但他们没有。

卡卡西紧了紧衣服,正要往那过去,却被佐助拉住了。

“你知道那些进山打猎的人为什么不见了吗?”

佐助望着他:“因为他们在山林中忽然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建筑。”

“……”

鸣人不着痕迹往他那边凑了凑,拉上他的衣角保心安。

“佐助。你真的很有吓人的天分。”

 

“……”卡卡西望望鸣人,“我想再不斩他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吧。你说要阻止他们,也是要到这里来,是不是?”

佐助松开手,眨了眨眼,并没有否认,只是偏过头去示意:“手拉手,跟我走。不要回头。不管听见什么声音,看见什么人,都不要松手,不要出声。”

鸣人咽了咽口水,抹了把脸,他直接把外套脱了,蒙了半边面。一边阻止自己说话,一边觉得多了些安全感。三个人五指相扣,跟着佐助,踏进了前面的黑暗。

既然山间有山精鬼魅迷惑人心,谁能保证你的队友是不是原装的人,还是被替换掉了芯核。亦或这一切只是山怪导演的一场戏,前面不是路而是悬崖。要不然怎么会瞬间狂风止,鹰鸣停。但诸如鸣人之类,到了这种时候,除了信任已经别无他法了。

除了往前走,并不能回头。

三个人五指相扣,冷汗岑岑。

 

仿佛前一秒还是幽暗的深林,下一步就跨进了迷雾的王国。

周身飘满了浓厚的白雾,就连三人相扣的手凑到近前也丝毫看不见,唯一能感受到了的就是指尖传来的力量。佐助是对的,如果是一个人,很容易就迷失在这白雾中。有三个人相扯,还能知道自己在哪该往哪走。

耳畔忽远忽近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动物,也有人。还有……自己的嗓音。白雾生幻像,左右前后皆是人影。一幕接一幕像是在放电影。鸣人睁大了眼睛,目不斜视,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能看到。他看到白衣的黑衣的蓝衣的佐助,他看到自己穿着奇怪的袍子穿梭在房屋之间,他看到人影交错,听到野兽的咆哮。

鸣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大声叫着:“师父你真的在这里!”

他按耐住回头的欲望,眼观鼻鼻观心,把心神全部集中在三人交握的手上。佐助开头,卡卡西垫后。佐助的手清瘦些,冰冰凉。卡卡西掌心要来得宽厚。突然握着卡卡西的那只手心被手指挠了几下。鸣人待要回头,又牢记佐助说的不能回头。憋着劲往后靠,问卡卡西:“干嘛?”

卡卡西并不回答。鸣人也就作罢,心中想,如果有事,他一定会大声喊出来的。佐助说的话,还是要听,毕竟亏吃太多。雾气太重,连灯光也无法穿透。鸣人眨眨眼,恍惚中眼前的幻想从自己到师父,渐渐消失,只出现了佐助。一个奇怪的佐助。头发比现在要长些,尖痩的下巴,身上披了件绣着红云的袍子。他看了眼鸣人。与他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鸣人心头一震。佐助拢拢衣服,并不再多给予鸣人一眼,只转身往迷雾中去了。

鸣人呆呆望着,不由自主跟着他的方向而去。直到手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这才如梦初醒。

他回过神来,刷出一身冷汗。这才发现,三人手依然紧紧相握。迷雾散去,那巨大的建筑就在眼前。哪来的黑袍佐助。只有一个佐助没好气地瞪着他。手上一块淤青即便在黑夜中也很明显,也不知道掐他的人用了多大力。鸣人张着口,没忍住,伸手在对方脸上掐了一下。

“看来这个是真的。”

他心口一阵后怕。

然后蹭了蹭手指,噫,好滑。

卡卡西松开与鸣人交握的手,往前跨了一步,头上的手电随着他的动作往前方直射而去。他喃喃道:“这么大的雕像,是怎么隐藏在深山中不被人发现的。”

“看过的人都没出去而已。”

佐助跟在他身后,遥遥望向那黑漆漆的雕像。山中巨像,五年一次,得玉化像,遇血而开。今夜本来是不开的。五年之期还欠些时日。但是机缘到了。

鸣人搭上他的肩膀:“这是不是海市蜃楼啊。”

佐助看了他一眼,躲开他的手。卡卡西正拿着手电在地上逡巡,找有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佐助心中有数,再不斩此行,找徒弟是假,找这雕像才是真。但他应该并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到巨像的指引,从而行进到这里。

再不斩应该早就按排了这条小路,上山勘测过。只是他没想到会遇到山鹰。更没想到佐助一言不和强制让他们下山。这才整了半夜偷跑一出。

拖了水月,无非是在山中迷路乱转罢了。

至于他的把戏能持续多久,就要看水月有没有耐心。

“也许去那里了吧。”

鸣人眺望着说。他询问佐助:“你说呢?”

对方却是发了会呆,才慢吞吞答道:“或许。”

明明之前十分肯定,现在说什么或许。鸣人心中狐疑,他有话就藏不住,正待细问。背后的树丛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现在草木皆兵,立马一个激灵转身摆出迎敌的架势。大声喝道:“什么人!”

卡卡西比他更快,飞起一脚将一旁枯树枝踢入树丛那头。快速退开两步,端起手中木棍,把它当作了气枪。那头响起一个声音,带着惊讶:“鸣人?”

矮丛后冒出个头,白花花反着光。

水月看清眼前三个人,显然十分吃惊。他将佐助与卡卡西挨个叫了一遍。在他出来后,陆续钻出来几个人,再不斩,一个伙计。

佐助不动声色将他三人打量一遍,偏偏头:“还两个伙计呢。”

“走散了。”

再不斩待要上前,卡卡西一棍子顶在他胸前。

他低头看了看,问卡卡西:“什么意思?”

卡卡西笑笑:“大家都不是头一年出来混的。你什么打算,我也清楚。打开天窗说亮话。幸许还能手挽着手一起下山。不至于在这山头陪着狐狸精怪共渡余生。”

水月正要上前解释,鸣人随手抄起一根树枝喝住他。

“安份点。你抛下我们的账还没算。”

水月摊摊手:“鸣人,是你的棍子快,还是我的枪快?气枪也是枪。”

鸣人还没回答。佐助在一边开了口:“水月。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匕首也是刀。”

水月哈一声,耸着肩,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但他到底没动。点点头,退到后面不说话了。

“是。”再不斩盯着卡卡西,沙哑的嗓音突然响起,吓了胡思乱想中的鸣人一跳。他正在琢磨水月这家伙的气枪,伤害性有多大。再不斩举起双手,说道,“我承认我有些话没有说完。我徒弟在雨中失踪了几天才被村民救起来。他的同事那天晚上就跑了。并没有管他。他摔到了腿,想办法联系到我,我才赶到村民家中。但他不愿意跟我回来,他说他看到了神迹,要去一探究竟。我苦苦相劝,他才作罢。只是在我们回程当天夜里,他就跑了。有村民说看到他往山的方向去。我知道如果我说神迹这种东西,你们可能会直接劝我叫警察或者医生。但我相信他不会说谎。”

“所以,你是说你徒弟可能跑进了雕像那里。”卡卡西动动脖子,手却丝毫未动。再不斩视线往下瞥了一眼那根牢牢指着他心口的木棍。旗木卡卡西的力量可以把任何一样东西变作铁打的武器。任他动作再快,恐怕也躲不过就近距离的一击。他只能点点头,示意自己说的都是对的,他的所作所为全无危害。

卡卡西瞟了一眼佐助。

对方收起了匕首。

所以他轻哼一声,移下了木棍。

“既然找到了人,就下山吧。”

卡卡西走到鸣人身边,拍拍对方肩膀。鸣人傻傻地“啊?”一声,见众人都望他。一时摸不准主意,脱口道:“还是佐助定吧。跟他走。”

说着他仰头去望那黑夜中的雕像。巨大一坨黑色。过了这个村,想见恐怕就难了。他心里模模糊糊这样觉得。来都来了,不去有些遗憾。如果要保住小命,他早该好好当他的小老板,又何必瞎掺和呢,也不用去打听追逐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水月挠挠脸颊:“这可没坏了师门规矩。佐助,就算你今天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不去我是不会甘心的。”

“对啊。走走走。”

兴许是僵持时间太久,在再不斩失去耐心想要动手之前,鸣人敏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大手一挥,直接给了一个痛快话。别说水月不甘心,换他也不会甘心。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嘛。何况他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运气一向不差。

低头沉思的佐助冷冷望他一眼。神情教人难以捉摸。

“好啊。”他将匕首收回去,抬抬下颚,“这么英勇。你走前面。”

 

山间的温度不知道为什么一下仿佛降了十度有余,越是靠近雕像处,越是明显。被迫打着头阵的卡卡西瞄了鸣人一眼,对方苦着脸,把衣服裹紧一些,活像一个小老头。

佐助和水月走在后面,不知道在说什么话。再不斩和伙计落在一边。那伙计神情木然,像是受过不小的惊吓,从头到尾不发一词。

鸣人感觉胳膊被人碰了碰。他侧过头。卡卡西头上的强光差点没刺瞎他的眼睛。鸣人啧一声,将卡卡西脑袋推偏一些:“瞎了。”

卡卡西将帽带解偏些,瞧了眼后头,轻声问鸣人:“你去干嘛。没听佐助说这里很危险?小命还要不要了。”

“先生。师父说你胆子大得很,你拿啤酒瓶敲我脑袋时的勇气去哪了。”

“我还不是为你好。你小命没了,你师父不得找我算账。”

“他要是舍得出来找你算账,我谢谢你!”鸣人说着放低声音,悄声说道,“你不觉得有古怪吗?他们一个两个,似乎目的都是这雕像。前面的全是借口。”

卡卡西惊奇道:“居然被你发现了。”

鸣人很不屑:“那当然。而且,如果是真的很危险的地方,佐助是不会让我们来的。”

这点卡卡西就不敢苟同了:“你怎么知道?你就这么相信他?”

“他没害过我。何况我师父同他师父又是旧识,大家既然都是熟人,何必猜忌呢。”

话到这个地步,卡卡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整了整面罩,心中叹气,初生牛犊不怕虎。

 

瞧着远,走着近。

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再一抬头,就只能仰望那团阴影了。那是一座人形雕像。就立在这林间。几束灯光打上去能看清它的下半部分。再往上,就只能模糊看个脸。

“像一个武士?”

再不斩轻声呢喃。鸣人将手电往地上打,那雕像底端与地面相联,其中的联结程度有多紧密,竟是让人瞧不出来。像是从地底长出来的一样。卡卡西突然撞了一下他:“哎,你看这,到底是雕的人,还是一颗树长的像人。”

“哈?”

鸣人抬起电筒往上扫去。不知道是不是天黑的关系,石像交叠的双手刻画并不精细。你要说是手也行,要说是纠缠的枝桠……他惊疑着,有些犹豫:“不是树吧。哪有树这么高。”

“不,好像确实是树。”

胆大的水月走到前面用手电仔细照着眼前雕像底部。伸手摸了一下。那粗糙的感觉,的确很像是老树皮。

那种被人凝视的感觉又来了。鸣人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往四周查看。再往前看,就是那座拔地而生的雕像。说是老树更合适。就在他左右张望的时候,水月几人已经绕着这大树转了一圈。

但是卡卡西隐约觉得有个疑问:“我们朝这个方向过来的时候,这确实是个大建筑群。我不会记错的。感觉不一样。”那时的建筑群起码有几座高楼群那么广。就算是后来离近了,发现是个人型雕像,也能确定是个人形。现在矗立在这的老树,明显比之前所见小很多。总有种越靠近它越小的感觉。

但如果真是开始那一眼,要卡在这林木之间是放不下的。虽说现在这块空地也算广阔。

 

再不斩并没有理会他们,他突然伸手将站在那发呆的伙计往前一推。

鸣人大吃一惊:“你干什么!”

但他来不及拉那个伙计。几个人眼睁睁看着伙计撞上老树,消失了。

就站在一旁的水月离伙计最近,离树也最近。他见多识广,震惊过后很快就平静下来。然后他做了一件事,朝伙计消失的那个地方扔了块石头进去。鸣人张着嘴,几乎就在水月扔完那块石头就感觉脑门一疼,忍不住哎哟一声。

几人朝他望过来。水月很有兴趣地将他脚边的凶器捡起来:“我扔过去的石头居然会打到你的头上。那伙计怎么没出来?”

再不斩开口了:“这里空间有问题。”

鸣人怒道:“那你干嘛把人推进去!别人命不值钱啊!”

但是再不斩并没有再回答他了。他用一种很难琢磨的眼神望了鸣人一眼。突然冲向了佐助,饶是佐助反应再快,也抵不过一个练家子爆发的速度。他只来得及回过头,基本上没吭一声,就被冲撞过去。两个人齐齐消失了。

“我靠佐助!”

鸣人一下就急了眼,想也不及细想,直追着再不斩而去。卡卡西都没来得及抓住他衣角。直到他也消失在剩下两个人眼前。

这下轮到水月目瞪口呆了。

他低咒了一声,有些犹豫。这违背物理学的地方,不知道有着怎样的危险。要是他也这样贸贸然闯进去,几个人都出不来怎么办。天色渐淡,东方已露微光。黎明很快就要到来。这意味着他就能下山搬救兵了。

在他犹豫的功夫,卡卡西直接朝那看着全无危害的老树根走了过去。

水月叫住他。

卡卡西冲他摆摆手:“这小子的命我有责任顾着。你别进来了。在外头也好有个接应。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水月咬咬牙,一把解下气枪扔给卡卡西。“我叫点人。你们小心点。既然能有记载,说明进过这里的人肯定出来过。我从来不信有人力不能办到的事。”

卡卡西点点头,径直迈步,一头扎进那浓的发黑的绿色中。

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了水月一个人。天光现地很快,他收起手电,仰头望着那似人的树像,暗道:“你狠。”那人像并不理会他。只是就在水月眼前,忽然好像变得清晰起来,逐渐显现了深刻的五官,服饰细节……

水月倒退了几步,一脚绊倒跌在地上。在他眼前的树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张,而人像重又变化,四周延展开来,四四方方,远处看去,就像是巨大的建筑……

而后变得模糊。

水月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他心中大叫不好,马上爬起来冲过去。但依然晚了一步。第一缕阳光出来那一刹那,这个困扰了他们半个夜晚的庞大物体瞬时无影无踪。

这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山林了。

可惜卡卡西没有看到,不然就能解了他的疑惑。就算是变作再广大的建筑,它也没有实体,所以不存在地域空间的问题。只是这其中是什么道理,可能要以后才能知道吧。

 

 

(八)

 

鸣人的感觉就像是撞到了一堆果冻,冰冰凉凉,又要靠他的力量去往前挤。这个时候往后退也不行了,四周全是胶质样的触感。他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就像在湖底上浮一样,拼着命,挣扎着,然后才能呼出一口长气。

黏着的触感让他恍惚,不知道肢体是否还在行进。只有脑海中还记得要往前走。这样的状态中时间也没有了意义。直到他堵塞的鼻子终于通了,双臂忽然用力一划,像是眩晕过后突然袭来的光明让他闭上了眼。

微风拂过他的脸,清新温暖,虽然舒服,但不属于这个季节,也不属于这个地域。

鸣人掐了自己一下,疼的,看来这次不是做梦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现在就怕自己是个懵逼的做梦状态,人不知道搁哪儿躺着呢,意识就神游太虚了。

他很快回过神来要去找佐助。

山还是这座山,树还是这里的树。似乎和进来之前没什么变化。鸣人看了眼天色,天已经亮了。他又往身后看了眼,没有水月没有卡卡西。这林子太平和了,让他察觉不到任何的危险。但也让他空白的大脑再度活跃起来,再不斩为什么要挟持佐助?刚才他穿过的那层屏障,从物理意义上来说,又算是什么呢?

尽管心中疑虑万分,鸣人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他依稀循着脑中的记忆,往之前他们休息的地方跑过去。途中经过一处,匆匆一瞥间,令他心中一动。脑海中一边想着“刚那个景致似乎有些熟悉”,另一边想着“还是快些去找佐助”,谁知道晚一秒钟会发生些什么。虽然从别人的角度看来或许挟持了对方的再不斩要更值得担忧一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之前佐助一时不察被再不斩袭了个正着,一头撞进巨像之中,除却那一刹那的愣神,他心中倒并不如何惊惧。再不斩比鸣人要有经验地多,他挟着佐助的领子,很快从那不曾意会的空间中脱身而出,而后才松开手,淡淡地望了佐助一眼,道了声:“得罪。”

佐助不以为意,理理领口,望向眼前:“既然你一开始就想拉我来这里,拖上水月干什么。他可不是个善茬。”

再不斩的笑声有些沙哑,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故意压低。好添加威慑之力。“你可是尊佛,没有他,我怕撬不动。”

哦?这话听得让人舒坦。

这么有自知之明。胆子倒是不小。

佐助毕竟是个人,没办法料事如神。但他想,他了解再不斩,远甚于再不斩了解他。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有时候有些事,做起来其实没甚么意思。他唇角一挑,语气是鸣人没有听过的玩味:“哦。所以你说要找你徒弟,从头到尾就是一派胡言了。”

“算不上说谎。只是,事隔多年罢了。”

再不斩虽然不想放松心神,却无法不得意。他脸上一直罩着的苦闷之色消减很多。明明年纪也不算太大,眼角已经有了皱纹。眯起眼的时候,就格外明显。他对这一天期待了很久,他也对佐助了解了很久。知道怎样对付他是最有效的。所以就算如今佐助获得了自由。依然算是被制在他手中,他让他往前,就只能往前。所以,如今这个地步,他对回答佐助的问题,倒是多了很多耐心。

“我以为你对你徒弟情深意重,不会拿他生死设套?”

“生死由命。有些事过去太久了,想来一些情感过于模糊。比起缄默于口,不如时时提起。一来不会过于痛苦,二来,也好给自己警醒,该做甚么,不该做甚么……”再不斩收了口,打量了一下四周,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佐助。“传言说的不错,你果然出乎年纪的淡定。”

他转而惊奇赞叹起来:“想不到这里竟然如此恢弘大气。只是不知道这大殿里面如此幽暗的环境,是一惯如此,还是后来环境形成。”

佐助哧了一笑,心说,见不得人的地方,当然只能用幽暗来掩人耳目。

原来他二人所在与鸣人全然不同,竟然是个雄伟空旷的大殿。

说是大殿,未免有些对不上号。四方宽有百余米,高不可见顶,中间一条十余米宽的路以砂石铺就。如果鸣人看到,必然会诧异。这砂石材质与当年他在海底见到时一模一样。会在夜中发光。两侧各一排圆柱,均以此石筑成,通体发亮,冲霄直上有通天之势。饶是如此,那光石似是被黑暗所吞噬,再往上,亦是看不见了……

每根石柱刻有人像,雕工精湛。面容栩栩如生。沿着两侧依次向殿中排列过去。因为石头材质的关系,石柱自内部通体发光,上面条条刻纹,纤毫毕现。

再不斩伸手在石柱上摸了一把,翻转过手心,发现手心镀上了一层银沙。星星点点,就是它们在发光。他轻声道:“它们的光源好像过了表层就被限制住了,所以不能当作发光源使用。不然这里一定亮如白昼。”

佐助受他所制,他并不担心对方会跑掉。如今他终于一偿夙愿,来到这“虚无之境”,内心的狂喜其实是难已掩盖的。心里远没有表面那么淡定。

如果再不斩继续往前走,他可能会发现尽头那其中一根,所刻面容隽秀,眉如细羽,眼似秋水,三分狷狂,两分睥睨,仿佛天下万物皆不在他眼中。竟是与他身边的人有七分相似的。而在这道路尽头,尊摆着一座雕像,女子模样,长发如瀑,宽袖逶地,容貌之美,世间少有。这又不知道是谁了。

只是……

自此处建立以来,又有几个活人,能毫发无损,走到那一步呢?

收拾起恍惚的心神,再不斩掣住佐助胳膊,拉着他往前走。他是个心性坚定的人,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就不会罢休。

当年,对,差不多四年多前,他和白在深山里守了很久,终于寻觅到了自圆月之日起幻化而出的巨像。这里其实有个名称,是后来的人给起的,他们称这里“虚无”,为什么这么说呢?照有幸活下来的人记载,这里是古神六道创建的一个空间。开辟出来,给子息休憩所用。也方便人们的朝拜。后来因为许多原因,六道陨落,他的两个儿子在争吵的过程中,将此处夷为平地。神话中只写到这里,就没有了。

但是大约三十九年前,木叶的猎人说晚上在山里看到了一座雕像,白天就不见了。他以为是幻觉,第二天跑回村里就没有说起。但总是心存疑虑,后来无意中与人谈起,这才知道,原来更早之前也有人见过这个现象。村民总是对依靠着的山存有敬畏的,所以心理上便尊敬起来,以为是什么山神。再后来村民逐渐往外迁出,木叶城镇化了。打猎的人也少,这事只在老一辈口述中传下去,就成了孩子们的睡前故事。

直到有一天,有一行外地人进了木叶村。开着车,车上装了很多东西。木叶的村民是热情的,看他们文质彬彬,听他们说是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来研究地质土壤,就留他们住在民宿。这些人带了些工具要进山去,村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阻止了他们。算算日子差不多是山神现身的日子了,就让他们晚几天再进去。城里人,哪里信这种东西。他们几个相视一笑,嘴上答应的好,夜间就动身了。谁也不知道,也拦不住。

一晃半个月过去。进去的人像失踪了一样。民宿的老板忧心忡忡,差点就要报警。还是他老婆说,之前夜里起身,发现有几辆车从山的方向开出来,往公路上去了。可能是他们直接回了学校。因为民宿的费用早已付清,老板也没有纠结。

其实真相是什么,只有进去的人自己知道。

再不斩不清楚这批人具体是谁。但当时江湖上消失了不少有威望的人,这点他知道的。一度群龙无首造成了混乱,直到道上的群体各自有了新的头领,这才又安稳下来。

其中有两波人是鸣人的熟人。日向家的老家主,还有佐助师父的师父。自从出了那件事,大家都没有善罢甘休,我家的人和你家的人出个门,怎么就闹起了失踪呢,一定是你们干的。什么?不承认?干死你丫的!

自此以后偷偷踏平这座山的人何其多,直到二十四年前,又突然消停了。对,且说三十九前一下少了一批老人,江湖翻开新篇章,一丛丛新竹冒了起来。白牙和闪光就是其中两人。两个江湖新秀大显身手,名噪一时。年轻人要的是什么,是刺激,是能让他们将地位坐的更稳的助力。自然,查清曾经的迷案,就成了上选。一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二来,许多人伸长了脖子,将目光放到了这两个人身上。

白牙与闪光不是两个人去的,他们广发英雄令,招来了一些学者专家,各个领域的。当时背后还有个大老板资助。哦,可能不止一个。总有些人喜欢在暗中行事,你知道的。

一帮人远在千里之外,当时网络又不发达,还需要书信往来。远在深山老林里发生的事,说难听点,想让你知道就知道,不想让你知道的,你屁都闻不到一个。当然,这之间还有些别的事,涉及到日向家内部纷争,成吧,那就再做个好事,拉拉人情。于是此行又有了另一个目的,要去找一块玉。总之,出发前声势浩大,出发后……就跟个石子扔进了水里,噗一声,没影了,只有水花泛泛。

隐约听说当时去的人折了不少,江湖上的新秀又少了两个。不知道是死了还是不出来,反正就是没有消息了。后来一只叫“鹰”的流派迅速成长了起来。就是如今佐助掌手了。

空旷的殿堂中听不见他们脚踩的回声。再不斩开口说道:“我知道当年有很多人没有死,比如你师父。既然你是他的弟子,你一定也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

佐助没吭声。

过得半晌才说:“你既然现在就想出去,又何必当初要进来。”

“虚无之境中,有翻天覆地的力量。能令人掌管生死,也能让人坐拥山河万里。当年日向家分宗之争,编造了一段亦真亦假的故事,其中提到了琼曲玉。它应该就在这里。这玉,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佐助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想让你的徒弟复活?”

再不斩不说话。

然后他已经不用说了。佐助笑了一下,有些凉薄。“要不是你们非要找这个东西,他本来还能活很久。久到娶妻生子,坐享天伦之乐。如今你要找些有的没的去救他,这不是自……”

作自受。这三个字被掐在喉咙里。

再不斩倏忽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双眼泛出血色来,声音却更加冷静:“闭嘴。这些不用你来说。我只要你帮我把玉拿到手。”

然后,他要掌握这宫殿的秘密,拥有翻天覆地的力量。

佐助发声困难,却丝毫不惧,他将一只手抬起,握在再不斩手上。“只有玉?难道你要的,不是还有别的两样吗?能知晓过去未来的镜子,无坚不摧的神剑。这些,才是你来的目的吧?我就不相信,让你来的人,什么都没有和你说。”

再不斩的手松了开来。他抬抬头:“知道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

而后他又说道:“他们都说你寡言少语,我想传言也可能是错的?”

佐助抚着脖子,笑了笑:“因为听过我说很多话的人通常……”

“命都很短。”

他的双目亮得渗人。俊美的容颜上像是镀了一层奇异的光,纯黑的眸中乍然迸出爆裂般的光彩。两侧突然蹿起了火焰,一簇簇往前延伸着燃烧开来……

“你知道的故事里,一定没人提过,他们进了虚无之后,是什么样,会通往哪里……”

 

选择跳下去的人还不知道在世界上的什么地方。被留下来的人满心焦急,有力无处使。

急吼吼下山搬救兵的水月被香磷好一通骂:“你不能拦着他啊,你就看着他往里头跳啊!”

水月一脚踹在大树上:“我特么管得住他么我!他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电话那头被吼懵,沉寂半晌,呜呜呜哭了。搁下句“我找人来”,就挂了电话。

两边骂人声一歇,这个山里就显得格外的寂静,水月喘着粗气,站了一会,抹了把脸开始刨地。祖宗诶,你可别真出什么事,大不了我刀不要了不行么……

 

那头宛如地狱烈火,这里还是青天白日。

鸣人漫无目的在林子里瞎逛,直到他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父亲,你怎么在这?”

啊?

一个和他六分相像的男孩子在鸣人转过身后和他面面相觑。

呃……

鸣人沉默了一下:“大兄弟,我俩差不多大吧?”

那个男孩子也沉默了一下,把他上下一打量:“老爹,你把影分身搞这么年轻,要不要脸啊?不过师父说我和你年轻时长很像,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这特么就尴尬了。鸣人长这么大,还没有和哪个女孩子有过拉拉小手之外的亲密接触,深度负交流那种。创造下一代的那种活动,他连在梦里都没有过。怎么就凭空冒一个儿子出来。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确实很多,但一个劲认一个年轻人当爸的,是智障吧?

鸣人迅速深沉起来:“孩子……”

男孩却在打量完之后冲他挥挥手,一副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的模样:“好了老爹。”他伸手拉过鸣人胳膊,一边往前走,一边嘴里嘀咕,“这回犯病还知道返老还童了。”

啊?

少年手劲很大,鸣人挣了两下都没挣开,怒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有礼貌没啊。”

男孩子愣了下,松开手,任由鸣人脱身。咬着唇想了想,笑了:“不好意思,爸。”没等鸣人说什么,他主动伸出手,吓鸣人一跳。咧开嘴笑道:“爸,别生气。我叫博人。我……呃,我是你儿子。不过爸,你有个毛病,你隔段时间就不记得事。不记得就算了,还老乱跑。”

“……??”

鸣人一头问号。他活二十多年,怎么就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毛病呢。

博人很诚恳:“简称痴呆。”

“……”

他对鸣人的警惕不以为意,亲亲热热拉过人,笑道:“你不信,我说个人,你就信了。”

鸣人一面纠结着这小子是不是神经病,一面顺口问是谁。

博人说道:“你看,佐助你认识吗?”鸣人一听,哎他怎么知道我认识佐助这小子。正好呢他就是来找人的,也顾不上自己是不是捡了个便宜儿子,先问人消息:“你见过佐助?”

博人一脸“你看我就说吧”,使劲点头:“对。我当然见过。他是我师父,也是你兄弟。”

呃……

鸣人一脸古怪。

这个关系就……

博人自有记忆以来,印象中父亲就是比较威严的,一直忙于工作,跟儿女相处的时间很少。后来他虽然和鸣人化解了矛盾,父慈子孝了一番,毕竟心里存着尊敬,所以也不怎么撒娇。虽然樱姨他们都说父亲小时候皮的程度,木叶他称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但博人一直没多大感觉。如今望着这张年轻的容颜一脸望着智障的表情……不得不说,这引起了博人极大的兴趣。樱姨说了,他爹有时候犯糊涂,就喜欢放着影分身乱跑。但从没有一次是放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的影分身。他刚才捏过鸣人的手腕,对方毫不设防,也并没有查克拉流动。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丝毫不错,他恐怕就直接把人当木头一样处置了。

博人突然说:“你是不是要找师父呀?”

“哦。对。”

“我带你去找吧。”

“不……用……吧。”

“没我你可找不到。你看你连我都不认识了,爹。”博人摊摊手,同情地很。

眼前的少年虽然一脸的亲切,但鸣人还是揣着怀疑。尤其还是在这人坚持叫他爹的情况下。好好的孩子说病就病。明明长挺帅的,虽然没老子帅。不过如果他有个儿子,估计……这特么也长差不多吧!鸣人要崩溃了。

博人坚持:“爹你别怕啊。我不是坏人。”

他既然再三劝说,想想也没别的好办法,鸣人一敲手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算龙潭虎穴,也得闯闯:“那就多谢你了。”

博人笑了笑:“好。用走的太慢了。”

鸣人很同意:“那就用跑……”特喵的博人那小子刚说完就拉过他的胳膊用堪比发射火箭炮的姿势“飞”了出去!弹!射啊!

人停风停,鸣人的的脸皮都快被吹没了。

天高云淡,两人落在一处青青湖边。博人松开揪住他老爹领子的手,笑眯眯望着他。鸣人掸掸衣领,四下一望,不远处有个小院子,他毫不客气:“人在里面?”

“老爹,我帮了你,你怎么不谢谢我。”

“你都叫我爹了,你见过老子谢儿子的吗?”鸣人毫不客气。抬脚就走。

博人摸摸鼻子,看来就算爹变傻了,也不是很好占便宜的。他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师父,宝宝回来吃饭啦!”

一排手里箭应声而出,叮叮叮被拦落一地。

“你去学校上课的时候,老师有没有教过你,教养两个字怎么写?”

屋里出来一个人。

 

黑头发白皮肤。

黑外套白衣裳。

鸣人张着嘴。

除了年纪有点大,别的倒是挺像的。

佐助自然也看到了鸣人,他小吃了一惊,因为他没有感觉到鸣人的查克拉。但是博人自自然然的用力勾了下鸣人的脖子,若无其事道:“师父,你们叙旧,我去做饭。”

 

院里有个木头架子,下面搁了柴火,少年快乐地哼着歌,用勺子搅着桶里的汤。新捉的鱼还架在火上烤着,他嗅了嗅,满足地吸了口气。

 

鸣人收回视线,放下帘子,捧着手里的茶杯,有些迟疑。他有一堆的问题梗在喉咙口,很问些什么,末了只能叹口气。

倒是佐助反问他:“你的本体呢?”

鸣人把玩着杯子,很是无奈地笑,哎,又特么是个听不懂看不懂的梦啊。与其瞎琢磨对面这帅大叔是谁,不如想想过后醒来自己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他捏了捏自己的手腕,这一颗心还热哄哄在跳呢。外面不知道天亮了没……

佐助很有耐心等了半天,可是眼前的分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个年轻的影分身让佐助感到很奇怪。

佐助心里一动。他伸过手搭上鸣人的手腕,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看着我。”他说。鸣人下意识抬头,撞见一片艳红,脑中瞬间空白一片。等他回过神来,好像也只是一瞬,手已经被放开,对方好端端坐在那里。手里的茶还冒着气,而博人手里的鱼,甚至还没翻面。

“怎么了?”鸣人问。

“没什么。”

年长的佐助看着他,若有所思。然后就不说话了。

他不愿意说话的时候,谁也没有办法让他开口。鸣人也不能。在外面男孩欢快的歌声中,屋中一片奇特的静谧。又过了一会,在鸣人数着手指算天亮的时候,佐助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咯噔一声,像是春天里一个惊雷。鸣人抬起眼,看到帅大叔勾了勾嘴角,模糊看上去是一个笑。“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看看。”

“啊?”

 

等到博人举着鱼推开门:“师父!老爹!吃鱼了!”

屋里空空的并没有人。他撅起了嘴:“啊,又偷跑。”

 

被儿子腹诽的两个人站在最高的地方,底下景色一览无余。郁郁葱葱的树林,错落有致的村庄,瀑布从山崖上飞溅而下,汇入湖中,散作小溪,滋养着这片土地。这实在是一个灵秀之地。鸣人很自然地问:“这里是木叶?”

佐助反问他:“你不认识?”

“我知道。”他不说他认识,只说他知道。“我知道你们是忍者。”然后鸣人转过身,山壁上刻着的人脸一个挨一个,有男有女。鸣人聚精会神地盯了会,笑了:“但是我不知道,原来上面还有个人和我长一毛一样。”

佐助也笑起来:“你是这里的领袖。”

比起自己的脸,鸣人更乐意看这个帅大叔。“我很少见你笑。”

“是吗?”

“是啊。笑笑多好。平时像欠你百八十万钱。”鸣人回忆着,摇摇头,“眼神太深了,我看不明白。”他转而又问,“九尾狐妖是不是真的?”

“是。”

“这里有个在沙漠里的地方?”

“有。”

“蛤蟆仙人……”

佐助点点头:“那是鸣人的师父。”他顿了顿,继而又说,“这里的鸣人。”

两人就木叶奇事聊了许多,大抵这本书中神奇怪诞之处,佐助都做了解答。但那其中过于玄妙的山间精魅,他也说不出来,不过想来这书的作者脑洞大过天际,瞎扯些什么也是可能的。毕竟不是没人干过这个事。

两人坐在山壁边,从木叶的特色小吃聊到鸣人那的车水马龙。

侃天侃地的鸣人讲到兴起,激情扬溢,抬手朝着旁边人的脸蛋就是一摸,“所以说虽然没有什么仙人什么忍者。但是有高科技所以飞到月亮上也不是问题啦。喂我说大佐助,你借我的书不会是你自己写的吧?要不我梦里哪来的你啊。”

他当然没有摸成功。佐助头一偏,一双眼睛里细细闪着光。“我没空。”

“哈哈,那你就帮我告诉写那本奇事的的人,喜欢谁呢就要去追。暗恋是没有用的。”

佐助眼神闪了闪:“他还有暗恋的人?”

“有啊当然,拐七拐八,想着法儿的把他心上人插进来,哪哪都有他心上人影子。”鸣人回想起作者着到这一笔就开始扭扭捏捏的作风,好笑之余,似乎也莫名理解……

鸣人赧然:“我其实挺想人打我一拳,让我快点醒过来。”

“做梦不好吗?”

“梦挺好。”这山清水秀,灵魂深处叫嚣着要与这里相亲相爱,产生共鸣。鸣人感慨道:“但现实还有事要我去做。沉浸在这里,我不就和死了无异么。”

“你觉悟倒挺高。”佐助摸上鸣人的头,帮他压了压脑袋上的呆毛。他一个长者,做起这件事来,并不觉得违合。鸣人摸了摸耳朵,有些发烫,他嘿嘿笑了笑,略羞涩:“难道我潜意识里想的一直都是佐助的中年版本嘛。要是被他知道会被打死吧。嘶,大叔,干嘛拧我?”

“没什么。”佐助若无其事收回手。“睡会吧,你不累么?”

“啊我……”

佐助一把按下他的脑袋,像对着年幼的博人,一下下抚着他的背:“睡吧,不睡怎么醒?”

“不醒怎么去做你的事?”

然后你就当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吧。不用记起。

 

站在不远处的博人看到父亲像个婴孩一样蜷在师父的身边。两人的身前是木叶,身后是火影岩。他很乖觉地远远护着,没有动。直到那个年轻的影分身砰地一下消失了,这才上前来:“师父,老爹这次犯病有些奇怪?”

佐助嗯了一声:“你安心修炼,我去找下你爹。”

他离开的速度很快,眼前一闪人就没了。博人看看手里早就凉掉的鱼:“还以为老爹傻了能欺负一下。”

如果是老爹的话……就算是傻了,也一样很厉害吧。

犯病的老爹,做的梦是什么样子的呢?他的梦里,有些谁呢……

 

【木叶奇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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